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一段舒缓的前奏流淌出来。
几个和弦过后,他靠近话筒:
“If I walk, would you run?
If I stop,would you e?
If I say youre the one,would you believe me?
……”
酒吧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在欣赏他温柔的歌声。
他专注地唱着,目光扫过台下。
隔着人群、灯光和烟雾,岑青的目光与他碰在一起。
他就那样看着她,对着她,继续唱出下一句:
“Its time for us to make a move
cause we are asking one another to change.
And maybe Im not ready,
but Ill try for your love……”
歌词直白,目光专注。
岑青慌乱地移开视线,假装被手机屏幕吸引,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黑屏上滑动,根本不敢再往舞台方向看,坐立难安。
“……I will try for your love
weve been hiding enough……”
当最后一句歌词落下,吉他声余韵袅袅,酒吧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兴奋地喊着“安可!”
掌声里,岑青终于坐不住。
她知道,等罗砚舟从台上下来,有些事情就必须面对了。而她,根本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应。
她只想逃避。
岑青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扑了脸,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纷乱的心绪稍稍冷静下来。她看着镜子思考等会儿如果罗砚舟真的开口,自己该如何回答。
不如就坦诚一点吧。
她对着镜子里那个眼神茫然的自己默默说。
告诉他,自己很快要去金湾赴职,可能在京市都待不到圣诞节。
也告诉他,马上就要面临新的环境、新的人际关系,身心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和适应,并没有立刻开始一段新恋情的打算。
这么想清楚了,心里的石头就卸下了。
她整理了一下耳边有些松散的碎发,转身拉开了厚重的实木门。
门外是一条与酒吧大厅氛围迥异的走廊。
墙壁贴着深色的木饰板,嵌入式的隐藏灯带沿着墙根和天花板边缘,渗出一点点淡黄色的光晕。
空气里飘散着昂贵的香氛气味,脚下厚实的地毯吞没了脚步声。
这里异常安静,与一墙之隔外的音乐人声形成了两个世界。
岑青慢慢地沿着走廊往回走,心里还在琢磨着措辞,微微低头。
“岑总?”
一个豪爽热络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过分安静的走廊里很突兀。
岑青抬起头,竟然是郭雄。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毛衣,配着白色长裤和一双棕色麂皮休闲鞋,衣品不错,似乎保持健身习惯,身材也健壮魁梧。
若是不了解底细的年轻女孩,或许真会被他这副看似豪爽大方的成功人士派头唬住。
但岑青早看透他,对他之前几次三番或明或暗的示好,也一直保持着客气而疏离的态度。
她脸上迅速挂起职业化的笑容:“郭总好,真巧。”
郭雄大笑,停在了岑青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岑总竟然也知道这间酒吧?”
“哦,朋友带我来的,我们就在前面靠近舞台的卡座。”岑青不着痕迹地提了一句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郭雄却仿佛没听出这层意思,反而往岑青这边凑近了一小步,浓浓的酒气和香水味扑来:“那说不定也是老板的朋友。这样吧岑总,我跟老板的叔叔在二楼雅座,赏脸一起上去喝一杯?你朋友也可以一起叫上。”
岑青依旧客客气气:“谢谢郭总好意。那我先回去跟朋友说一声,稍后我们一起上去找您?”
郭雄不依不饶,目光在岑青脸上流连:“我刚过来的时候,你卡座那里好像人都不在,咱们先上去,边喝边等也一样。刚好老板的叔叔对你们知联的业务挺感兴趣,一起聊一聊。”
岑青心里一沉,知道这人今天是有些难缠了。
不过应付这种场面她熟练得很,借口还不好找吗?
她脑子飞快一转,脸上露出些为难和歉意:“那行,感谢郭总引荐。这样,您稍微等我一下,我回卡座取一下手机,刚才过来洗手间,手机忘带了。” 她心想,这个理由总该让他没法再拦着了吧?
然而,她低估了郭雄借着酒意壮起来的胆子,也高估了对方今晚残存的体面。
郭雄非但没有让开,反而向前猛地迈了一大步。
岑青猝不及防,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脊背撞在墙面上,退无可退。
郭雄仅比她高上小半头,但壮太多,此刻几乎整个身躯都压了上来,浓重的酒气混杂着某种香水的味道,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
郭雄自己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陶醉于岑青身上那股清浅的、带着点甜意的香气。
他肖想这小妇人已经很久了。之前变着法儿地示好,送东西、约饭局,谁知这女人油盐不进,一点面子不给,上次竟然还敢抬出萧景洵来压他。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萧景洵到了龙兴集团,也得看他郭雄几分脸色。
他早就留意过了,她那个所谓的老公,就是个没钱没势的高中老师,软柿子一个,不然她身边怎么可能围着那么多男人?
刚才舞台上弹吉他唱歌表白那个,还是个开着库里南的年轻小开;更有萧景洵那尊大神,居然纡尊降贵跑去知联那小公司,巴巴地给她整顿企业。
郭雄心痒难耐。越是难到手,越是看着妙。
此刻近距离再看,这小妇人化了淡妆,皮肤又白又嫩,嘴唇嫣红,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娇艳,竟比那些青涩的大学生还要撩人。
酒精和欲念冲垮理智,郭雄脑子一热,一把就将岑青紧紧抱在了怀里!
岑青浑身一僵。
被强行抱住的瞬间,恶心、愤怒、极度耻辱的感觉灭顶而来。
她是个惯常冷静的人,但面对如此严重的性骚扰,就会触发那个深埋的应激障碍。无论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还是自己身上,她内心的反应都激烈到狂暴。
十几年前那个无助的少女,曾在类似情境下恨不得手边有把刀捅向那人。
如今三十岁了,依然会这样恨恨地想。
但三十多岁的岑青,终究有了更强的控制力。
她气得浑身肌肉都在颤抖,却强行压下了想抓花他脸、用膝盖顶撞他要害的冲动。
在被抱住的瞬间,她身体迅速后仰,竭尽全力拉开上半身的距离,同时双臂格挡在对方胸膛与自己身体之间,勉强制造出一个物理空间。
她眼睛里是无法完全掩饰的厌恶和怒火,却死死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郭总,我想您是今晚喝得有点多了,忘了这是什么场合。我就当这是个误会,请您立刻放开我。”
郭雄哪里听得进去,酒精彻底上了头,馋了这么久的人就在怀里,香软温热,他脑袋一低,就朝着岑青的脸压了下来,想要强行亲吻。
岑青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推那颗恶心的头颅,同时脸狠狠偏向一边,躲开了。
郭雄恼羞成怒,一只大手捏住岑青格挡的手腕,粗暴地扯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妈的,给你好脸色看多了是吧?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有老公的人,一边吊着萧家少东家,一边又跟小白脸玩浪漫,你想要什么?钱?权?老子一样能给!”
是可忍孰不可忍!
岑青这一瞬间理智全无,去他的得罪不得罪,今天不让这混蛋付出代价,不给他一膝盖顶得断子绝孙,她咽不下这口气!
“住手!”
一声怒喝从走廊拐角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