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晨露，叶青羽的身影在官道上拉出一道残影。他没有回头，耳畔只有风声和马蹄的笃笃声，身后启明城的轮廓越来越小，最终缩成地平线上的一抹灰影。
蚀骨渊在启明城西北方向百里外，沿途要穿过黑风林和断骨崖，都是些常年不见天日的险地。他特意选了最陡峭的近路 —— 虽然危险，但能节省至少两个时辰。
刚进入黑风林，空气就骤然变得阴冷。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成密不透风的穹顶，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零星的光斑，落在积满腐叶的地面上，泛着诡异的绿光。
“唏律律 ——”
坐骑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刨着地面，惊恐地嘶鸣起来。叶青羽猛地勒紧缰绳，顺着马的视线望去 —— 前方的树杈上挂着一具尸体，正是昨天在东门被擒的那个汉子的同伴，胸口插着半截银箭，显然是被灭口的。尸体下方的泥土里，渗着暗红色的血，用银匕首一探，果然黑如墨炭。
“跑得够快的。” 叶青羽冷哼一声。赤鳞蛇族连自己人都杀，倒是够狠辣。他翻身下马，仔细检查尸体，发现死者指甲缝里卡着点灰褐色的鳞片，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既不是蛇鳞，也不是兽鳞。
“这是……” 他捻起鳞片放在鼻尖轻嗅，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是熔岩蜥蜴的鳞片。”
黑风林里怎么会有熔岩蜥蜴？这种生物本该栖息在火山附近，以硫磺为食，攻击性极强，而且鳞片含有剧毒。赤鳞蛇族把它们引来这里，是想借刀杀人？
叶青羽将鳞片收好，重新上马。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左侧的灌木丛里传来 “窸窸窣窣” 的响动，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他抬手搭箭，银箭簇对准声源，却看到一只通体焦黑的小兽从 bushes 里滚出来，身上布满了灼烧的伤口，腿还在不住抽搐。
是只幼鹿，看伤口像是被火焰灼伤的，但黑风林里没有自燃的植被，更没有人为纵火的痕迹。
“奇怪。” 叶青羽皱眉，幼鹿的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绿色，用银匕首一碰，竟也泛起了灰黑色 —— 是毒，却和吸髓虫的毒液不同，带着植物腐烂的腥气。
他正想俯身细看，幼鹿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身体猛地绷紧，随即僵直不动。叶青羽注意到，它的瞳孔在临死前放大，眼中映出的方向，正是黑风林深处的一片迷雾。
那里隐约能看到几株扭曲的古树，树干上缠着暗紫色的藤蔓，藤蔓的花苞正缓缓张开，露出里面细密的尖刺，像无数只盯着猎物的眼睛。
“幽冥藤。” 叶青羽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植物在古籍里有记载，以生灵的精血为食，藤蔓分泌的毒液能麻痹神经，让猎物在清醒中被慢慢吞噬。更可怕的是，它能模仿猎物的声音，引诱过路的生物自投罗网。
刚才幼鹿的哀鸣，恐怕就是幽冥藤的杰作。
他握紧银箭，小心翼翼地绕开那片迷雾区域。越是深入黑风林，诡异的事情就越多 —— 被啃食得只剩骨架的野兔、凭空断裂的树干、还有地面上那些杂乱的爪印，既有熔岩蜥蜴的三趾印记，也有赤鳞蛇族特有的分叉痕迹。
很明显，赤鳞蛇族不仅在启明城布了局，连黑风林都成了他们的猎场。
行至断骨崖边缘时，叶青羽勒住了马。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风声从谷底传来，像无数冤魂在哭嚎。他记得地图上说，这里有一座吊桥，是通往蚀骨渊的必经之路。
但此刻，吊桥早已断成两截，绳索被啃噬得参差不齐，断口处还挂着几缕暗紫色的藤蔓 —— 是幽冥藤的须根。
“看来是不想让任何人靠近蚀骨渊啊。” 叶青羽低声自语，眼神却变得愈发锐利。越是阻拦，越说明蚀骨渊里藏着他们真正在意的东西。
他翻身下马，将马拴在崖边的古树上，解下马鞍旁的绳索，一端系在腰间，另一端牢牢固定在树干上。深吸一口气后，他抓着绳索，顺着崖壁缓缓下滑。
岩壁湿滑冰冷，布满了苔藓和碎石，好几次脚下打滑，都被他及时用银匕首插进石缝稳住身形。下滑了约莫三十丈，他才踩到一块凸出的岩石，借着这点支撑，看清了谷底的景象 ——
峡谷底部积着厚厚的腐殖质，几只熔岩蜥蜴正趴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上晒太阳，鳞片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而在岩石后方，隐约能看到一个洞口，洞口覆盖着浓密的幽冥藤，藤蔓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红光。
叶青羽屏住呼吸，将身体贴在岩壁上，指尖的银匕首泛着冷光。看来，蚀骨渊的入口，就在那洞口里。
他没有贸然下去，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银粉，朝着谷底轻轻撒了过去。银粉落在腐殖质上，立刻腾起阵阵青烟，尤其是在熔岩蜥蜴周围，烟雾更浓 —— 这里的毒性，比启明城严重百倍。
必须想办法引开这些蜥蜴。
叶青羽的目光落在岩壁上的一株寄生草上，这种草的汁液有强烈的刺激性气味，正是熔岩蜥蜴最讨厌的东西。他用匕首割下几片叶子，揉碎后攥在手里，然后看准时机，将碎叶朝着远离洞口的方向扔了过去。
“嘶 ——”
叶子落地的瞬间，熔岩蜥蜴立刻警惕地抬起头，猩红的舌头吞吐着，很快就循着气味追了过去，庞大的身躯在腐殖质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就是现在！
叶青羽松开绳索，借着重力纵身跃下，在空中调整姿势，稳稳落在黑色岩石旁。他没有停顿，抽出腰间的短刀，挥刀砍向洞口的幽冥藤 —— 刀锋划过之处，藤蔓发出刺耳的尖叫，暗紫色的汁液喷溅出来，落在银匕首上，瞬间腐蚀出细密的小孔。
“果然有毒。” 他皱眉，用布裹住刀柄，加快了劈砍的速度。很快，藤蔓被清出一道缺口，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硫磺和血腥的气味从里面扑面而来。
叶青羽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熔岩蜥蜴，握紧银箭，弯腰钻进了洞口。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只有银箭簇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光，照亮前方崎岖的通道。他不知道，在他进入洞口的刹那，断骨崖顶的古树上，一条赤红色的小蛇缓缓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里，映出他消失的方向，然后迅速缩回枝叶间，无声无息地滑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