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汴京城的街巷已少有人踪，唯有巡夜的更夫敲着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的吆喝声在寂静中传开，却压不住沈墨一行人急促的马蹄声。陈默手持提刑司令牌，一路喝退拦路的巡防兵卒，胯下骏马嘶吼着穿过城东的街巷，钱百万的府邸越来越近，沈墨的心却愈发沉重 —— 按纸条上的 “戌时三刻”，只剩不到一刻钟了。
“陈推官，你带人从正门入府，立刻控制府内要道，保护钱百万的安全，务必提防刘虎声东击西！” 沈墨勒住马缰，对身旁的陈默道，“我带赵六、李三从后门包抄，刘虎极可能从后门潜入，我们在巷口设伏，一举擒获！”
陈默虽仍对沈墨的部署心存芥蒂，但此刻事态紧急，也顾不上争执：“好！若擒不到刘虎，唯你是问！” 说罢，他带着半数捕快，策马冲向钱百万府邸的正门，马蹄声震得青石板路嗡嗡作响。
沈墨则带着赵六、李三，拐进府邸后侧的小巷。这条巷狭窄幽深，两侧高墙林立，只有几盏灯笼挂在墙头，昏黄的光线下，地面的碎石与杂草清晰可见。“赵六，你守在巷口，若看到体型瘦小、穿粗布衣衫的男子，立刻拦截，不可放走；李兄，你随我潜伏在巷中段的阴影里，刘虎若潜入，我们前后夹击！”
两人领命后，立刻各自就位。沈墨贴着墙根蹲下，目光紧紧盯着钱百万府邸的后门 —— 那扇朱红色的木门紧闭着，门闩却并未插牢，显然是府内人疏忽，或是刘虎早已做了手脚。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巷内打着旋，沈墨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远处的梆子声交织在一起，愈发显得紧张。
戌时三刻刚到，后门突然 “吱呀” 一声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如狸猫般闪了进来。他身着黑色粗布衣衫，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刀身泛着冷光，腰间还挂着一个小布包，里面鼓鼓囊囊，想必是装着混有毒物的麦麸。
“刘虎！” 沈墨低喝一声，猛地从阴影中冲出，手中的捕快刀直指对方咽喉。刘虎显然没想到会有埋伏，眼神骤变，下意识侧身避开，手中短刀顺势劈向沈墨。沈墨侧身躲闪，刀风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划破了衣衫。
“束手就擒吧！你跑不掉了！” 沈墨再次挺刀上前，招招直指刘虎要害。刘虎身形灵活，在狭窄的小巷里辗转腾挪，短刀与捕快刀碰撞，发出 “叮叮当当” 的脆响。赵六听到动静，也从巷口冲了进来，挥舞着铜锤，堵住了刘虎的退路：“小子，别挣扎了！你杀了张老财、赵元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刘虎腹背受敌，却并未慌乱，他瞅准一个空隙，猛地将腰间的布包扔向地面，“哗啦” 一声，麦麸撒了一地，里面混着的褐色粉末随风飘散。“有毒！” 李三高声提醒，连忙从怀中掏出备好的麻布，捂住口鼻。沈墨与赵六也立刻屏住呼吸，攻势稍缓。
刘虎趁机后退，一脚踹向旁边的院墙，借力纵身跃起，竟想翻墙逃跑。“想跑？” 沈墨反应极快，甩出腰间的铁链，精准缠住了刘虎的脚踝。刘虎重心不稳，从墙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短刀脱手飞出。赵六立刻上前，一铜锤砸在刘虎的手腕上，“咔嚓” 一声，刘虎惨叫一声，手腕应声骨折，再也无力反抗。
沈墨上前，扯下刘虎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戾气的脸，眉眼间与刘老实有几分相似。“刘虎，你为父报仇，杀害张老财、赵元宝，可知已触犯律法，难逃一死？” 沈墨语气沉重。刘虎挣扎着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律法？张老财、赵元宝逼死我爹、夺走田产，逼死我大伯、害我家破人亡，那时的律法在哪里？我杀他们，是替天行道！”
就在这时，钱百万府邸的正门方向突然传来厮杀声，火光冲天。沈墨心中一紧：“不好！怕是刘虎还有同伙，声东击西！” 他让赵六、李三押着刘虎，自己则立刻冲向正门。只见府邸院内，几名蒙面男子手持刀棍，正与陈默的捕快厮杀，钱百万被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陈推官，我来助你！” 沈墨冲进院内，挥刀砍向一名蒙面男子。那男子见状，转身便想逃跑，被沈墨一刀划破后背，摔倒在地。陈默此时已制服两名男子，见沈墨赶来，也松了口气：“这些人想必是与刘虎勾结的农户，都是被张老财、赵元宝盘剥过的，今日想来个里应外合，除掉钱百万！”
不到一刻钟，剩余的蒙面男子便被全部制服。沈墨让人将他们捆起来，带到院内中央，与刘虎一起看管。钱百万这才敢从墙角走出来，对着陈默、沈墨连连作揖：“多谢两位大人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今日必死无疑！” 陈默摆摆手：“钱员外不必多礼，保护百姓安全是我等职责。只是你平日放贷，怕是也做了不少逼害农户之事，日后还需收敛，否则难免再遭报复。”
钱百万脸色一白，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日后我必改过自新，不再重利盘剥！”
沈墨让人将刘虎及同伙押回提刑司，自己则留在府邸内勘查。在刘虎潜入的后门处，他发现了几枚草鞋印，与之前在老王磨坊、城西破庙发现的足迹完全一致，显然是王老汉的同伙留下的。院内的蒙面男子身上，也搜出了少量麦麸与褐色粉末，与案发现场的毒物一致。“看来这是一个由被放贷商人逼迫的农户组成的复仇团伙，刘虎是主谋，王老汉是骨干，其他成员都是受害者家属。” 沈墨心中明了。
回到提刑司时，已是深夜。周延早已等候在正堂，见沈墨、陈默押着刘虎及同伙回来，连忙询问情况。沈墨将抓捕过程、现场勘查结果一一禀报，最后道：“大人，刘虎已擒获，同伙也悉数落网，作案工具、物证均已收集齐全，此案已基本告破。”
陈默补充道：“王老汉仍在审讯中，但其同伙及刘虎的口供已能相互印证，再加上沈捕快收集的物证，足以定案。” 他看向沈墨，眼神中少了几分之前的傲气，多了几分认可 —— 若不是沈墨及时设伏擒获刘虎，又赶来支援，钱百万恐怕早已遇害，他也难以应对那伙蒙面男子。
周延点点头，满意道：“两位通力协作，擒获真凶，保护了钱百万的安全，立下大功！明日一早，便对刘虎、王老汉及同伙进行会审，务必查清所有细节，依法定罪。” 他顿了顿，又道：“沈墨，你的现场勘查与物证收集功不可没；陈默，你的审讯与临场应变也值得肯定。希望你们日后能摒弃分歧，继续通力合作，为汴京百姓除暴安良。”
“属下遵命！” 沈墨与陈默同时拱手应道。两人目光交汇，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争执与轻视，只有对彼此能力的认可。
次日一早，提刑司正堂公开会审。刘虎、王老汉及同伙被押在堂下，两侧吏员肃立，围观的百姓挤满了庭院，都想看看这场连环命案的真相。周延端坐于公案后，陈默主审，沈墨负责呈递物证与勘查结果。
“刘虎，你可知罪？” 陈默高声问道。刘虎昂首挺胸，眼神坚定：“我无罪！张老财、赵元宝、钱百万都是恶贯满盈的放贷商人，我杀他们，是为所有被他们逼迫的农户报仇！” 王老汉也附和道：“大人，刘虎说的是实话！那些放贷商人重利盘剥，逼死无数农户，我们只是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陈默冷哼一声：“替天行道？律法之下，人命关天，即便张老财等人有错，也应由官府依法处置，岂容你们私自复仇？你们杀害两人，意图谋害第三人，已构成死罪，还敢狡辩？” 他示意吏员，“呈上证物！”
沈墨将足迹拓片、草绳、陶制小瓶、麦麸样本、毒物化验结果一一呈上，摆放在公案前：“刘虎，这是你在张老财、赵元宝遇害现场留下的布鞋足迹，与你被捕时穿的布鞋完全吻合；这截草绳，是你从老王磨坊取的，与赵元宝放贷铺找到的断裂处完全契合；这陶瓶里的毒物，是你与王老汉混合麦角毒、水银制成的，与死者体内的毒素一致；还有这麦麸，来自老王磨坊，与你身上、现场残留的麦麸同源。”
他顿了顿，又道：“你伙同王老汉及其他农户，组成复仇团伙，以青苗法贷粮标记为暗号，先后杀害张老财、赵元宝，意图谋害钱百万，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虎看着桌上的物证，脸色渐渐苍白，却仍不肯低头：“即便证据确凿，我也不后悔！若有来生，我还会杀了这些害民之贼！” 王老汉则沉默不语，看着桌上的借据，眼神中满是绝望 —— 那是当年刘老实、刘老栓被逼签下的借据，如今却成了定罪的证据。
此时，苏文呈上律法条文：“按《宋刑统?贼盗律》，谋杀凡人者，斩；共同犯罪者，不分首从，皆斩。刘虎、王老汉等人谋杀张老财、赵元宝，已致二人死亡，意图谋害钱百万，其罪当诛。但念其复仇起因系放贷商人重利盘剥、逼害百姓，可上报朝廷，请求从轻发落。”
周延沉吟片刻，道：“刘虎、王老汉等人蓄意谋杀，罪行严重，本应处斩。但考虑到张老财、赵元宝、钱百万等人确有重利盘剥、逼害农户之实，引发民怨，情有可原。现判决如下：刘虎、王老汉斩首示众，其余同伙杖责五十，流放三千里；钱百万盘剥农户，夺其半数家产，赈济受害农户；张老财、赵元宝家产，亦没收充公，用于补偿受害农户家属。”
判决一出，堂下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叫好的，也有同情刘虎等人的。刘虎听到判决，反而释然地笑了：“我爹、大伯的仇，我报了，死而无憾！只愿日后官府能严惩这些害民的放贷商人，不再让更多农户家破人亡！”
会审结束后，沈墨与陈默并肩走出提刑司。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沈捕快，此次破案，多亏了你收集的物证，若不是你，我恐怕还在盲目审讯，难以定案。” 陈默率先开口，语气诚恳。
沈墨笑了笑：“陈推官客气了，若不是你及时带人保护钱百万，阻止了更多伤亡，此案也难以圆满告破。审讯与勘查，本就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理念分歧，在这场案件的侦破中，终于化为了相互理解与认可。周延站在正堂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欣慰地点了点头 —— 他知道，提刑司有了这两位相辅相成的得力干将，汴京的百姓，便能多一份安宁。
然而，沈墨心中清楚，这场连环命案的侦破，虽暂时平息了民怨，却也暴露了汴京放贷行业的乱象。日后，或许还会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他能做的，便是继续坚守自己的理念，用细致的勘查、确凿的证据，守护律法的公正，还百姓一个清明的天下。
远处的汴河上，船只往来如梭，岸边的农户正在耕种，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沈墨握紧了手中的捕快刀，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将坚守初心，做一名为民做主、公正无私的捕快。而这场围绕证据与口供的较量，也让他更加坚信，唯有证据与律法结合，才能真正实现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