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的车停在伯班克郊区那家废弃工厂外。
天还没亮，整个厂房已经被灯光照得通红。
透过破碎的玻璃窗，能看到一群人影在里面跑动。
看这样子，剧组的人，估计已经一夜没合眼了。
他走下车，空气里全是机油味和焊接味，就跟进了打铁铺一样。
推门进去，摄影棚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空弹壳、电线，还有焊枪火花。
几个道具师趴在地上拼命修液压系统，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
“Fxxk！这管子看着跟超市买的水管似的！”
导演乔恩·费儒的嗓门在棚里炸开，“我要的是那种《异形》风格！生物机械的危险感！你懂不懂！”
“乔恩，可我们就剩三天工期了！”道具组长有些崩溃道。
“那就三天干六天的活！”
乔恩怒吼完，一抬头，看到门口的李衡，立刻蔫了。
“老板，你来的正好。”
他压低声音，带着求救的表情：“劝劝唐尼吧，那家伙非得穿着八十磅的铁壳拍实景，铁壳里面闷得不行，我真怕他昏死过去。”
“他在哪？”李衡问。
乔恩指向里面：“山洞那边，液压又坏了。他说不修好就不脱。”
李衡抬脚进去。
摄影灯光一闪一闪，空气热得像蒸笼。
小罗伯特·唐尼靠在墙边，除了头露在外面，整个身子被战甲包着，跟铁人没两样。
汗水顺着脸流进反应堆里，冒着白雾。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脸苍白得厉害，但眼睛亮着。
“老板。”
他咧嘴笑，牙齿上带着一丝血，“你来看我笑话？”
李衡把水递过去：“感觉怎么样？”
“这玩意儿比我想的还重。”唐尼喘着气，手指敲了敲胸口的蓝光，“但托尼·斯塔克在山洞里，大概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话音刚落，通风系统又罢工。
他猛地咳嗽，咳到眼泪都出来，还笑：“perfect，这感觉才对！”
李衡看着他，沉默几秒。
这家伙——疯得有点像当年的自己。
“怎么不脱下来修？”他问。
“又脱又穿太麻烦了。”唐尼咧嘴，“就这么修吧，这样也比较省事。”
就在这时，道具组长跑来：“液压泵可能还会卡，拍的时候要小心点。”
乔恩看了看李衡。
李衡只是点头：“继续吧。”
“好！”
乔恩一嗓子吼出全场气势。
“各部门注意！准备实拍！灯光，再压暗两档！摄影，跟紧他的脚步！收音，注意爆破声会盖过对白！”
“来吧。”唐尼站了起来。
面甲“哐”地一声合上。
“Action！”
黑暗中，方舟反应堆的蓝光亮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咚！咚！咚！”
当他走到第五步时——“咔”的一声！
关节卡死了。
唐尼瞬间僵在原地。
“Shit！！”道具组长见势就要冲上去。
“别停！”唐尼在面甲里嘶吼，“继续拍！托尼的第一套战甲就应该是这样！”
乔恩愣了一下，然后吼：“没错！摄影继续！这就是我要的真实感！”
于是唐尼拖着那条卡死的腿，一步步往前挪。金属摩擦声刺耳，像磨刀一般。
就在这时，恐怖分子冲了进来，空包弹闪成一片。
火光瞬间照亮那具笨重的铁甲，唐尼抬起手臂，喷射器一开。
轰！
火蛇喷薄而出。
这不是cG，是道具组用喷火枪制作的真火。
唐尼在火焰里嘶吼，那声音失真，却有股疯劲。
监视器前，李衡的手指轻敲桌面，一下，两下……却是在心里飞快计算着耗材的金额。
乔恩大吼：“cut——！”
全场静了几秒，然后一片混乱。
道具组冲上去拆战甲，唐尼瘫在地上气喘得跟风箱一样。
满身都是汗和灰，但他却在不停地笑。
乔恩跑到李衡身边，眼神发光：“老板，这镜头绝了。”
李衡没说话，盯着监视器。
画面上，那钢铁怪物拖着腿，一步步走出火焰。
胸口的蓝光像一颗不肯灭的心脏。
笨拙，却硬得像命。
“很好。”
他终于开口。
这两个字，让整个棚子都松了口气。
这时，制片主任走过来，表情有点为难：“老板，这场戏我们用了真火，加上道具损耗……成本有点高。”
“多少？”
“大概十几万。”制片主任顿了顿，“按这个进度，单单拍摄可能会超出预算五百万左右。”
李衡沉默了。
五百万，够给那两部电影买半个月的《综艺》头版了。
但现在的特效还远远没达到那种真实感，大部分场景只能选择实拍。可要是连这点钱都舍不得花，那怎么可能拍得出《钢铁侠》。
“继续拍。”李衡最终说，”钱的事不用担心。”
制片主任松了口气，点点头走开了。
李衡走到唐尼身边。
“老板。”唐尼喘着气，还在笑，“你知道吗？每一步都像在拖着一座山在走。但那真有点钢铁侠的感觉。”
李衡盯着他，轻轻点头。
这个从谷底爬起来的演员，现在，眼睛里真的有火。
“休息一会儿吧。”他说，“下午还有戏。”
他刚转身要走，手机震了。
【来电：卡梅伦·迪亚兹】
“李，你在片场？”
那头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说吧。”
“后街男孩那张专辑，欧洲卖了六百多万张！真快疯了。现在欧洲每家电台都在放他们的歌，下周他们要来洛杉矶开巡演，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李衡愣了一下。
六百万。
这个数字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
他转头看向监视器。
那个笨拙的钢铁怪物，还在黑暗里前行。
“行，到时候叫我。”
李衡挂掉电话。
他抬头，看向摄影棚那盏晃动的顶灯。
年轻人的偶像？如果让他们演唱会上随口提一嘴那两部电影，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关键他免费。
灯光映在他脸上，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