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以为，只要打通电话，赵岚一定来接应他和于曼丽。有赵岚这个武林高手保驾护航，再多的敌人那都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狠狠剜在心头。
小旅店角落里的老式座机电话，外壳泛黄，按键早已磨得看不清数字，听筒上还沾着不知谁留下的口香糖残渣。萧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力按下几个号码，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抖。可话筒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连电流杂音都没有，仿佛整条线路都被这阴沉的老城区吞噬了。
“操！”他猛地将电话摔向墙角，塑料壳“啪”地炸裂，零件四散飞溅，像极了他们此刻支离破碎的计划。
于曼丽坐在床沿，两天没和萧文说话了。她蜷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但怒火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隐忧的目光。她知道萧文这是在试图联系外援。她轻轻开口：“不行……出去打吧。”
“我也想。”萧文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窗帘缝，外面是狭窄幽深的小巷，潮湿的墙壁上爬满青苔，几只野猫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可一露面，就可能被曹大康的眼线盯上！咱俩现在正走背字呢，必须小心谨慎！”他语气低沉，眉宇间透出久经风浪后的凝重，继续说道：“老城区就只有三巨头一股势力，但要比你们新城区的黑道帮会抱团太多！他们盘根错节，眼线遍布每一个街口、每一盏路灯下，甚至每一只流浪狗都可能是他们的耳目。”萧文有些夸大其词了，说着，他又回到床边依靠着床头而坐，抱起胳膊，双腿伸直，搭在床沿上，左脚压住了右脚，目光投向斑驳剥落的天花板。裂缝纵横交错，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罩住他们的命运。
实在不行……只能硬闯了。
萧文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模糊的老城区地图：临河路往北，穿过两条街，便是繁华喧嚣的商业区。那里人多眼杂，看似危险，实则最安全——乱中求生，才是活路。而百乐门，就在商业区尽头，隔着三条街的距离。
“对！商业区，百乐门！”萧文忽然睁眼坐起，双目炯炯有神，像是黑暗中终于看见了一线光亮。他语气坚定如铁的转头对于曼丽：“咱们想办法从这儿赶到商业区，再穿过三条街就是百乐门！”
“百乐门是曹大康的老巢！”于曼丽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可置信，“你疯了吗？去那儿不是自投罗网？作死也不用这么急！”
“知不知道什么叫灯下黑？我敢说……现在曹大康身边没几个人！”萧文冷笑一声，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听没听说过擒贼先擒王？你以为我傻？我是战术大师！你呀，你不是一般的……”他话未说完，于曼丽已瞪圆了双眼，眸子里寒光凛冽，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我怎样？”于曼丽冷冷问道。
“呃……”萧文立刻改口，干笑着举起双手，“你聪明伶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秀色可餐，风华绝代行了吧！天下第一女侠，巾帼不让须眉！”
“闭嘴！”于曼丽冷冷打断，嘴角抽了抽，终究没忍心动手。她心里清楚，萧文这几年走南闯北，比她更熟悉这片龙蛇混杂的老城区地界。听他的，或许真有一线生机。
“这就对了，真是善上若水，从善如流……”萧文得意洋洋地继续念叨。
“闭嘴！！！”于曼丽一声怒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两天被困在这间闷热狭小的房间里，空气浑浊得几乎令人窒息，澡都没法洗，身上早已汗味弥漫，整个人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她最担心的是——从临河路到商业区这段路，会不会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老城区三巨头的眼线无处不在，如同无死角的监控，窥视着每一寸土地，任何敌人一旦踩过界，迟早嗝屁着凉。
“走吧。”萧文站起身，语气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于曼丽，我发誓，我再跟你说一句话——我是你儿子！”
得，还是透着几分不正经。这话纯粹是气话，可他说完便推门而出，脚步沉重却不迟疑。
于曼丽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心想，你当定儿子了！
两人沿着漆黑的走廊下楼，木质楼梯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弦上。前台是个满脸倦意的中年女人，戴着老花镜低头数钱，眼皮都没抬一下。萧文快速结账，硬币落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推开旅店大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雨后泥土的气息。萧文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重获新生；于曼丽也微微眯起眼，灵台终于清明了几分。这两天简直像蹲牢房，闷热、压抑、绝望交织在一起，连呼吸都成了煎熬。
萧文走在前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电线杆下蹲着抽烟的男人，便利店门口闲晃的青年，每一个身影都值得警惕。于曼丽紧跟其后，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身后突然窜出一群凶悍打手。
不远处，丁字路口旁立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公交站牌，几辆公交车正缓缓驶来，喇叭声此起彼伏。
“坐公交。”萧文低声说，“人多，能掩护咱俩。”
于曼丽差点笑出来：“你不是不跟我说话吗？”
“都啥时候了还闹！”萧文气得直翻白眼，急忙翻钱包掏出零钱，铜板叮当作响，两人快步走向站台。
早高峰的人潮汹涌而至，上班族、学生、菜贩子挤成一团，没人排队，全凭力气抢位置。萧文一把将于曼丽推到前面，手掌贴在她纤细的腰背上，“用力往前挤，别松手！”他在她耳边吼道。
车厢内闷热不堪，汗味、早餐包子味、香水味混杂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于曼丽被夹在两个壮汉之间，脚被踩了无数次，鞋跟都快断了。她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踢飞周围所有人。
萧文钻到她左侧腋下，脸都变形了，表情滑稽得像个被捏扁的小丑。但他鼻子一抽，闻到一股浓烈的酸馊味——不是狐臭，是长时间出汗、不洗澡导致的体味发酵。他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两站就下，往后门挤……”萧文一边喊，一边拉着于曼丽艰难挪动。人群如潮水般挤压着他们，每一次移动都像在泥沼中跋涉。
终于熬到第二站，后门开启的瞬间，两人几乎是滚下车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萧文瘫坐在路边喘粗气：“我发誓，这辈子再不坐公交了！”
“你还发誓不跟我说话呢！”于曼丽揉着红肿的脚面，忍不住反击。
“那个不算！”萧文尴尬地摆手，“赶紧走，前边就是商业区了！”
两人稍作休息，二次起身加快脚步，穿行在人行道上，心跳如鼓。三巨头的势力庞大到令人窒息——他们是老城区唯一的黑道霸主，手下小弟层层叠叠，若论辈分，真可谓“祖太爷级”。街头巷尾，茶馆酒肆，甚至连修鞋摊、卖煎饼的大妈都可能是他们的线人。
萧文握紧拳头，他知道自己的风险不大——他并非曹大康早期死敌，名声不显。可于曼丽不同。她是新城区黑道一姐，是曹大康的死对头，她容貌出众，行事狠辣，只要出现在老城区，不出十分钟就会被人认出。
而此刻，曹大康已在全城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将她生擒。他坚信：哪怕跳海，于曼丽也没那么容易淹死，可于曼丽想逃回新城区，就必须横穿他的地盘，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她，谁让她不守规矩踩过界的。
“快到了，跟紧我！”萧文猛然抓住于曼丽的手腕，掌心滚烫，却没有心思去感受那细腻柔滑的触感。
“知道。”于曼丽点头，心脏狂跳不止。如果在这里被堵住，等待他们的，要么是当场格杀，要么是被押回百乐门，遭受非人折磨。
商业区近在咫尺，街道两旁霓虹初歇，店铺陆续开门。商场玻璃映着晨光，台球厅、网吧、服装专卖店，小饭馆林立，人流如织，喧闹非凡。
可就在这熙攘之中，一阵骚动骤然爆发！
“他们在前边！快追！”一声暴喝划破清晨的宁静。人群分开一道缝隙，段龙带着十几名打手冲了过来。他是韩四手下头号猛将，手持短棍，面目狰狞。身后喽啰们挥舞着钢管、甩棍，横冲直撞，撞翻摊位，吓得路人尖叫逃散。
“完了，快跑！”萧文抓紧起于曼丽撒腿狂奔。二人这两天休息的很好，体力恢复如初，奔跑速度惊人。可行人太多，根本无法直线突围。
“台球厅！”萧文眼角余光瞥见北侧一家刚营业的台球厅，立即来个急转弯，拽着于曼丽冲了进去。
台球厅内昏暗，仅有几缕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几张台球桌整齐排列，球杆靠墙摆放，台球静静躺在绿呢布上，宛如等待发射的炮弹。
“跳上去，用台球打他们！”萧文低吼一声，纵身跃上桌面，于曼丽紧随其后。
下一秒，台球如流星雨般飞出！
“啪！啪！啪！”
三名冲在最前面的打手应声倒地，鼻血直流，眼冒金星。台球坚硬光滑，砸在脸上堪比铁球，痛得抱头惨叫。
整个空间瞬间化作战场。台球横飞，呼啸破空，打得段龙的人措手不及。有人额头被击中，当场晕厥；有人举臂格挡，结果手臂脱臼，哀嚎不止。
可对方人多势众，仍有几人突破防线，跃上台球桌，抡起短棍朝于曼丽砸去！
于曼丽抄起一根台球杆，膝盖猛撞——“咔！”木杆从中断裂，断口锋利如刃。她一手执一段，旋身横扫，动作凌厉如刀。
“噗！”一名喽啰大腿被划开，鲜血喷涌；
“咚！”另一人腹部遭重击，弯腰呕吐。
还有人刚举起武器，就被她一脚踹中裆部，惨叫跪地。
萧文也不甘示弱，抓起球杆疯狂挥舞。咔嚓一声，杆子断成两截，他顺势横劈竖砸，七八个喽啰接连倒地，哀嚎遍地。
“跑！别打了！”萧文扔下残杆，却发现于曼丽还在对着一名倒地喽啰猛踢小腹，脚脚到肉，咣咣作响，毫不留情。
“别踢了！”萧文一把抓住于曼丽手腕，跳下台球桌，直奔后门。
身后，段龙怒吼连连，一边打电话叫增援，一边率残兵追击：“通知段虎！封锁东街口！别让他们跑了！”
“我没力气……跑不动了，你自己跑吧……”于曼丽仅跑了几分钟，体力终究耗尽，气喘吁吁的，身上已是汗流浃背。
“我背你！”萧文皱紧眉头，背着于曼丽狂奔，汗水浸透衣衫，呼吸如风箱般粗重。他体力虽强，但也接近极限。于曼丽伏在他背上，脸颊贴着他滚烫的脖颈，仿佛已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
冲出台球厅后门，眼前是一条宽阔大街。一辆火红色公路赛摩托车静静停在路边，车主刚摘下头盔，正在锁车。
萧文眼中精光一闪，猛冲上前，抬腿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直接将其踹趴在地上！
“上车！”萧文翻身上车，兴奋得声音都在颤抖。有了公路赛代步，谁还拦得住？
于曼丽跨上后座，双臂紧紧环住他腰身，脸颊贴在他背上，感受着引擎启动时的震颤。
萧文用力把油门拧到底——“轰！！！”
摩托如猎豹般疾驰而出，排气管喷出一团黑烟，瞬间消失在街角。
原地，车主爬起来怒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爱车远去。
劲风呼啸灌入口鼻，萧文眯着眼大喊：“让开！让开！”生怕撞到无辜路人。
而在他身后，于曼丽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融化了。
萧文的背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单薄，可在生死关头，他没有抛弃她。就像当初她在大海中拼尽全力救他一样——患难见真情，莫过于此。
这一刻，于曼丽不再紧张彷徨。
因为他们，还活着。
按照萧文的计划，下一站——百乐门。若不再冒一次险，他们永远无法活着回到新城区。
曹大康的名声在老城区就像一堆臭狗屎，恨他的人何止千万。就连三岁小孩都在做梦时咒骂曹大康祖宗十八代，可见，曹大康为人有多坏！
两天来，曹大康把身边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包括黄金山这位双花红棍，韩四这位阴狠老幺都在其内，可以说，曹大康的百乐门就剩下几个荷官、酒保，服务生了。
百乐门附近，萧文停下摩托车，顺手把车扔进一个死胡同深处，又找来一些破纸壳子盖上，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萧文脸色严峻的说：“走，曹大康不是要找你谈情说爱吗，这回咱们不请自来！”
于曼丽有点脸红，骂道：“他也配，狗屎一样的东西，看了他我就恶心。”
“悠着点，别吐了，你又没怀孕！”萧文不分场合的打趣，以缓和紧张的气氛。
“滚！”于曼丽真想打萧文几下，可她已有些习惯了萧文的吊儿郎当，胡说八道，最终没忍心打他。
二人迅速疾行，悄悄钻进了百乐门的楼道，乘直降电梯上了六楼，必须再从六楼走楼梯上七楼。
百乐门一至四楼赌场昼夜不息，五六楼酒吧白天歇业，七楼则是曹大康的私人会所。传闻他夜夜笙歌，美人环绕，生活奢靡至极。
而此刻，曹大康仍在软榻上酣睡，怀里搂着一名十七八岁的美女……
阳光，正一点点爬上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