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星骸残响
坠进乱流时,李凝阳说这比坐他炼坏了的穿云梭还颠。苏青黛没吭声,只是月华化成了茧,把三人捆在一处。云渚最后的感觉,是心口那盏灯滚烫,瑶光前辈那缕魂,像在狂风里攥紧了他衣角。
意识沉浮,仿佛在时光的浊流中翻滚、研磨。
没有光,没有暗,只有无尽的失重与剥离感。存在本身变得稀薄,记忆的碎片如同褪色的画,在湍流中飞散。云渚感觉自己正被拆解,拆成最原始的感知,拆成无数个瞬间——洞庭湖的雨,北冥的寒,星槎上的茶,守碑人长老递来骨符时颤抖的手,还有……心灯里那点不肯熄灭的温暖。
“不能散……不能……”
一个执念,如同怒海中的礁石,死死锚定着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是承诺,是背负,是掌心那抹微弱却顽固的、属于瑶光的魂火摇曳。这缕联系,成了他在虚无乱流中唯一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噗通!”
一声沉闷的、仿佛落进深水淤泥的触感,将云渚从混沌中猛地拽回。紧随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粘稠的死寂。
“咳咳……呕……”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满是铁锈和尘埃混合的腥咸,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耳边传来李凝阳痛苦的呻吟和苏青黛压抑的闷哼。
眼前是一片近乎绝对的黑,只有极遥远的地方,悬浮着几颗冰冷、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星骸,投下微弱的、惨淡的灰白光芒,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
他们似乎躺在某种极其柔软、又带着弹性,却冰冷刺骨的“地面” 上。云墟挣扎着撑起身体,触手所及,是一种细腻如灰烬、又带着某种有机物腐败后奇特韧性的物质。
“这……这是哪儿?他娘的,老子骨头都快散架了……”李凝阳瘫在一旁,有气无力地骂着,想摸酒葫芦,却发现腰间空空,葫芦不知丢到了哪个时空乱流里,顿时脸色更苦了。
苏青黛勉强坐起,昆仑鉴悬浮在她掌心,月华黯淡到只剩萤火虫大小,艰难地照亮周围丈许方圆。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在时空乱流中为了保护三人,消耗极大。她迅速检查了自身和云渚、李凝阳的状况,声音沙哑:“暂无性命之忧,但灵力枯竭,神魂震荡,需立即调息。”
云渚内视己身,心头一沉。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布满裂痕;元婴黯淡无光,表面蛛网般的裂纹触目惊心,境界已跌至元婴初期,且极不稳定;神魂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心灯依旧在丹田中静静悬浮,灯焰虽微弱,却稳定地燃烧着,瑶光残魂的波动虽然微弱,但比之前……似乎凝实了极其细微的一丝?而且,那股在乱流中指引他的微弱而清晰的牵引感,此刻并未消失,反而指向这片黑暗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他勉力抬头,借着苏青黛昆仑鉴的微光,打量四周。
这里像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由某种难以形容的灰白色“尘埃”或“菌毯”铺就的平原。尘埃之下,隐约可见巨大、扭曲、早已石化的骨骼轮廓,以及某种金属或晶体结构的、布满破洞的、如同巨舰残骸般的阴影。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陈腐、衰败、万物终结的气息,灵气稀薄到几乎不存在,反而充斥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类似“虚无之源”但淡薄了无数倍的“死寂”余韵。
“我们……可能掉进了某个上古战场的‘坟场’,或者某个世界彻底死亡、衰变后的最后‘残响’里。” 云渚嘶哑着开口,每一个字都扯得喉咙生疼。他想起那枚由“虚无道种”与“存在定义”冲突形成的、落入乱流的“混沌珠”,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这里的气息,与那珠子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死透了”。
“管他娘的是坟场还是残响,先想法子恢复点力气再说。”李凝阳挣扎着盘膝坐下,试图运转功法吸纳灵气,却脸色一变,“见鬼!这鬼地方,灵气没有,死气倒是一堆!吸进去跟喝刀子似的!”
苏青黛默然点头,取出几枚珍藏的、散发着柔和月华与清香的丹药,自己服下一颗,将另外两颗递给云渚和李凝阳。“月华凝露丹,可固本培元,缓解神魂之伤。但此地环境诡谲,药力恐难尽全功,需尽快离开。”
云渚接过丹药服下,一股温和清凉的药力化开,稍稍抚平了神魂的剧痛和经脉的干涸。他尝试调动心灯,灯焰微微一颤,洒落些许蕴含“平衡”道韵的微弱清辉,笼罩三人。这清辉虽不能补充灵力,却奇异地驱散了周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让三人的呼吸顺畅了不少,精神也为之一振。
“这灯……真是个宝贝。”李凝阳感受着清辉带来的舒缓,长舒一口气,随即又愁眉苦脸,“可咱们现在这状态,跟三条搁浅的咸鱼没区别。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往哪儿走?”
云渚闭目凝神,仔细感应着心灯深处传来的那股牵引。那感觉微弱却清晰,如同黑暗中的一缕蛛丝,指向这片“残响”之地的深处。与此同时,他似乎还感应到,在另一个方向上,存在着某种隐约的、混乱的、与“混沌珠”同源的波动,但那波动充满了不祥与危险。
“有两个方向。”云渚睁开眼,目光清明了一些,“一个,是瑶光前辈残魂传来的牵引,指向深处,感觉……像是呼唤,或者说,指引。另一个方向……”他顿了顿,指向左侧无尽的黑暗,“有和那‘混沌珠’很像的波动,但很混乱,很危险。”
苏青黛沉吟片刻:“瑶光星官的指引,或许关联着出路,或更深层的秘密。但那‘混沌珠’所化之物,亦是变数,不可不察。我们需尽快恢复,再作定夺。”
三人于是不再多言,就在这心灯清辉笼罩的方寸之地,各自吞服丹药,运转残存功法,竭力调息恢复。在这绝对寂静与死寂的“星骸残响”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心灯微光摇曳,映照着三张疲惫却坚毅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云渚忽然心有所感,睁眼看向黑暗深处。并非瑶光牵引的方向,也非混沌珠波动的方向,而是正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尘埃”平原。
“有东西……在靠近。”他低声道,手已按在了身旁的星钥上,尽管体内灵力枯竭,但基本的警惕并未失去。
李凝阳和苏青黛也瞬间警醒,各自握紧了铁拐与昆仑鉴。
微光边缘的黑暗中,传来了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在“尘埃”上滑行的“沙沙”声。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环境中,却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渐渐地,一个轮廓模糊、如同由灰烬和阴影凝聚而成的、约莫半人高的“东西”,从“尘埃”中“渗”了出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蠕动的影子,又像一缕有意识的烟,只有两点微弱、冰冷、充满空洞食欲的“光点”,在应该是头部的位置“亮”起,直勾勾地“盯”着心灯的光芒,以及光芒笼罩下的……三个鲜活的生命。
“星骸残响”中,并非空无一物。这里,同样孕育着,或者说,残留着一些东西。
一些,以“存在”为食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完)
坠入绝地,星骸残响!三人重伤,濒临绝境。瑶光残魂牵引与混沌珠波动,指向未知前路。黑暗中神秘“影噬”悄然靠近,是敌是友?这片死寂战场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是机遇,还是更大的陷阱?恢复实力,探寻出路,危机已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