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大营的帐帘被风掀起，卷进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尘土。斥候跪在地上，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主公，青州败了！夏侯渊将军带残部北逃，刘备仅率数十骑突围，十二万联军……几乎全军覆没！”
帐内死寂，只有烛火在风中疯狂摇晃。曹操猛地捂住额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眼前阵阵发黑——头风病终究还是压不住，在这最要命的时刻轰然发作。他扶着案几缓缓坐下，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连鬓角的白发都被打湿。
“几位先生，这……这接下来怎么办？”张合按捺不住，头盔上的红缨都在颤，他望着沙盘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曹”字的旗帜，只觉得头皮发麻。
曹铄的主力离濮阳已不足两百里，张辽的兵马过了洛阳，高顺的大军已经扫清了济阴残部，几路大军像一张收紧的网，而青州的溃败，更是抽走了最后一根支撑的木梁，黄忠大军也在向东郡方向移动。
荀攸的手指在沙盘上的黄河沿线重重一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眼下唯有退守黄河以北，再无他法。濮阳已成孤城，死守只会被合围。”
“退守河北？”曹仁猛地抬头，胡须都在抖，“那我们就彻底被压在北岸，中原腹地尽失，从此再无转圜余地！曹铄据有黄河以南，进可攻退可守，我们只能困在冀、青（平原郡）、并三州，坐以待毙！”
“可现在不是争余地的时候。”郭嘉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死死盯着沙盘上三支敌军的箭头，眼底布满血丝，“曹铄胜得太快，许都、潼关……无数关隘被破。我们现在想退，怕是都难全身而退。”
话音未落，帐外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浑身湿透的斥候连滚带爬闯入，甲胄上还滴着河水：“报——黄河渡口遇袭！徐州战船突然出现在河面，甘宁率军烧毁我军大小战船百余艘，渡口守军……损失大半！”
“什么？！”于禁失声惊呼。众人齐刷刷看向沙盘上的鸿沟水系——那条战国时魏国开凿的人工运河，竟成了曹铄的奇兵通道，能让战船从淮河直抵黄河，绕到他们身后！
帐内彻底慌了。谋士们面面相觑，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半个字——他们惯于出谋划策，可当退路被断、天险易手，连最基本的周旋余地都消失时，再精妙的算计也成了空谈。将领们按捺不住地躁动，甲叶碰撞声里满是焦虑。
“慌什么？”一个沉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曹操不知何时已睁开眼，脸色虽白，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劲，“加上败兵，我们还有十多万人马，不是待宰的羔羊！”
“主公！”众人齐齐拱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曹操摆了摆手，指尖在案几上叩出沉稳的节奏：“传令冀州，调五万兵马沿黄河北岸布防，务必把甘宁的水军堵在黄河以南，夺回黄河北岸渡口控制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另外，沿黄河北岸构筑防线。曹铄的骑兵再利，‘天雷’再凶，过不了黄河，也奈何不了我们。”
他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曹仁，对方战袍上还留着许都溃逃时的污渍：“子孝，你与曹铄交手数次，说说他那‘天雷’的底细。”
曹仁出列，抱拳沉声道：“主公，那武器虽威力惊人，却非无懈可击。它需贴近城墙引爆，射程有限，且携带不便。只要我们把防御阵地设在离河岸三里之外，避开近距离接触，它便难以造成大规模杀伤。”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更重要的是，要让将士们明白，那不是‘天罚’，只是曹铄弄出来的新式武器。此前潼关、许都的溃败，一半是炸塌了城墙，一半是将士吓破了胆。消除了畏惧，这武器的威力便减了五成。”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猛地一拍案几：“好！就按子孝说的办！张合，你带两万兵马守濮阳，如果曹铄主力到来，尽量拖延曹铄主力，给大军撤退争取时间；曹仁，你去黄河北岸督建防线，务必让每座营寨都离河岸三里开外，黄河北岸建成水网交错的防御体系；奉孝、公达，你们随我回邺城，统筹河北防务。子廉，动用所有校事府力量将天雷制造方法盗取出来。”
“喏！”众人齐声应和，帐内的慌乱终于被这道果断的命令压了下去。
曹操站起身，扶着案几的手微微发颤，却依旧挺直了脊梁。他望着帐外的暮色，那里正传来收兵的号角——夏侯渊的残部应该退入冀州了。败了没关系，退了也没关系，只要黄河还在手里，只要河北根基还在，他就还有机会。
“传令下去，今夜三更拔营，退守黄河以北。”他的声音在帐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将士们，过了河，我们就还有翻本的可能！”
帐帘被风再次掀起，卷进更深的暮色。沙盘上，黄河的水线像一道冰冷的界碑，将中原大地劈成两半。曹操知道，这一退，或许自己一辈子也打不进中原。
至少，他还能守住北岸的土地，守住那些还愿意跟着他的人。至于曹铄……那就让黄河来见证，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曹铄的中军帐扎在离濮阳百里的一处高坡上，帐外的风卷着麦田的清香，送来斥候的急报。
他展开军报看了一眼，指尖在“曹操已弃濮阳，全军退守黄河以北”的字迹上轻轻一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曹操倒是果决，说退就退，半分不拖泥带水。”
曹铄没想到，曹操居然如此果决就退了，就连张颌大军最后也渡过了黄河，回到黄河以北。
贾诩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帐内的地图，黄河以南的区域已被密密麻麻的“已攻克”标记填满，他抚着胡须道：“主公，战前定下的战略——将曹操、刘备势力彻底压制在黄河以北，如今已然实现。关中、中原、青州的腹地尽在我手，这天下的棋局，已由不得他们再落子了。”
曹铄颔首，将军报放在案上，提笔在令箭上一一批注：“传我将令：青州黄河以南一线，交由霍竣主持防御，留两万兵马驻守，重点盯防渤海湾方向，莫让刘备和曹操有可乘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