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联球场的新闻发布厅灯火通明。
空气里，两种气息泾渭分明：英格兰媒体压不住的兴奋，德国记者凝固成实质的愤怒与不甘。
罗伯托·曼奇尼，作为胜利者，率先走进发布厅。
他依旧是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仿佛刚刚指挥的不是一场令人窒息的绞杀战，而是一场在斯卡拉歌剧院上演的华丽歌剧。
“罗伯托！恭喜！一场伟大的胜利！”天空体育的记者第一个起立提问，声音里充满自豪。“在安联球场，用如此富有纪律性的防守击败强大的拜仁慕尼黑，这是否是您执教生涯最经典的战役之一？”
曼奇尼微笑着点头：“当然。我为我的球员们感到骄傲。他们像真正的勇士一样战斗了九十分钟。在欧洲最艰难的客场之一，他们展现了完美的战术执行力和钢铁般的意志。这是一场属于团队的胜利。”
“您在第七十分钟换上席尔瓦，是一次决定性的调整。这是赛前计划好的吗？还是临场的神来之笔？”bbc的记者追问道。
“足球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神来之笔。”曼奇尼摊开手，“只有日复一日的准备。我们研究了拜仁所有的比赛，知道他们久攻不下时，防线身后会暴露出怎样的空当。大卫的上场，只是在正确的时间，往那个最致命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而已。”
英格兰媒体的提问，在一片友好的吹捧声中结束。
然而，当话筒交到德国记者手中时，气氛瞬间变得尖锐。
以煽动性着称的图片报第一个发难。
“曼奇尼先生，恭喜你偷走了一场胜利。”记者的开场白充满火药味。“但我想问，你是否认为用这种九十分钟里八十分钟都在龟缩防守的方式赢球，是一种耻辱？你麾下拥有全世界身价最高的阵容，拥有新科金球先生，你却让他们在场上扮演一群蓝领工人。你不觉得这是对足球这项运动的侮辱吗？”
这个问题刻薄而直接。
曼奇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耻辱？侮辱？”他重复着这两个词，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先生，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足球比赛的目的，不是为了取悦对手，也不是为了满足评论家们对所谓美丽足球的幻想。它的唯一目的，是把球送进对方球门，同时阻止对方把球送进我们的球门。”
“我们做到了后者八十九分钟，做到了前者一次。而拜仁只做到了前者零次。所以我们赢了。这，就是足球。如果你觉得这很耻辱，那或许你应该去看花样滑冰，而不是足球。”
这番毫不客气的回击，让现场的德国记者们脸色更加难看。
德国权威足球杂志踢球者的记者紧接着提问，问题更加刁钻。
“即便我们承认胜利至上。但我们看到决定比赛的，是席尔瓦和哲科的连线。而您的王牌，那个身价一亿五千万的金球先生楚风，全场都在像边后卫一样防守。您是否认为，这恰恰证明了您这套丑陋的体系根本无法发挥出他的真正价值？他更像是一个被您用来填补防守漏洞的、最昂贵的补丁。”
这个问题毒辣无比，直接指向了曼奇尼与楚风之间最敏感的关系。
曼奇尼笑了。
那是一种夹杂着怜悯和嘲讽的笑容。
“看来您完全没看懂这场比赛。”他摇了摇头，语气像一个教导无知学生的教授。“你只看到了席尔瓦的助攻和哲科的进球。但你为什么不想想，席尔瓦为什么能获得那么大的反击空间？”
“因为在之前的七十八分钟里，是楚风，用他不惜力的跑动和世界级的防守，和克里希一起彻底锁死了阿尔杰·罗本！是楚风，一次又一次破坏了拜仁最有威胁的进攻！是他，像一块海绵，吸干了拜仁球员的耐心和体力！”
“他不是补丁。他是我们这座钢铁堡垒的地基！没有他，这座堡垒在十分钟内就会被罗本和里贝里冲垮！你们只看到了最后刺出那一刀的匕首，却没有看到那个为你挡住所有致命攻击的盾牌！”
“如果你认为盾牌没有价值，那只能说明你的足球认知还停留在幼儿园水平。”
说完，曼奇尼不再理会下面一片哗然的德国记者，径直起身，结束了这场火药味十足的发布会。
而在安联球场外，另一场更真实的战争早已爆发。
德国一家电视台的场外采访节目，此刻正是一场大型的情绪崩溃现场。
“耻辱！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耻辱！”一个穿着拜仁10号罗本球衣的年轻球迷，对着镜头愤怒咆哮。“他们不是来踢球的！他们是十一个穿着蓝色囚服的懦夫！他们在强奸足球！九十分钟！他们就他妈一次像样的进攻！一次！然后他们就赢了？去你妈的足球！”
“那个36号！什么狗屁金球先生！”另一个中年胖子球迷激动地挥舞着啤酒杯。“他配吗？他全场都在干什么？铲球！犯规！跟在罗本身后吃屁！他就是个高级的屠夫！意大利人把全世界最好的球员用成了一个防守工兵！这是犯罪！”
“最不能接受的是输给这种球队！”一个戴着拜仁围巾的女孩眼眶通红。“你可以输给巴萨的技术，可以输给皇马的巨星，但你不能输给这种懦夫！他们从头到尾就在等着偷一个！就像一群躲在阴沟里的小偷！他们偷走了属于我们的胜利！”
球迷们的愤怒迅速蔓延到社交平台。
推特上，一个名为Anti-Football的话题，被迅速顶上了德国区的热搜榜。
拜仁球迷A：“Anti-Football！曼城今天的表现，就是这个词最好的诠释！如果这就是金钱能买来的足球，那我宁愿一辈子看德乙！”
那不勒斯球迷b：“欢迎加入受害者联盟！我们上一场也是这么被这群小偷搞死的！他们上半场装死，下半场偷两个！战术一模一样！Anti-Football！”
多特蒙德球迷c：“额，虽然我也很讨厌拜仁输球，但说实话，国王以前在我们这也经常这么踢。特别是在客场打强队的时候。这叫战术纪律。（小声）”
拜仁球迷d回复c：“闭嘴！叛徒！他现在是曼城的球员！他和那群懦夫是一伙的！”
在这场混战中，一位着名的欧洲战术分析师发表了一篇长文，标题引人深思：
如何评价曼城的反足球？也许，这才是最高级的足球。
文章写道：
“今晚，无数人在咒骂曼奇尼的功利与丑陋。但我们是否应该从另一个角度思考？”
“什么是足球的本质？是在实力不如对手时，依旧天真地与对方对攻，然后输一个漂亮的零比三吗？还是像曼奇尼这样，承认差距，用最严谨的纪律，最极致的牺牲，去耐心地寻找那唯一可能存在的、百分之一的胜机？”
“曼城今晚的防守不是简单的摆大巴。那是一种基于空间控制、球员联动和心理博弈的复杂体系。它需要球员拥有顶级的战术理解力和执行力。它同样具有美感，那是一种属于建筑学和几何学的、冷酷的结构之美。”
“楚风，作为金球先生，愿意承担如此沉重的防守任务，这恰恰不是浪费，而是升华。这标志着现代足球对核心的定义，正在从最强的矛，向最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矛的结合体转变。”
“你们可以称之为反足球。但我更愿意称之为，胜利的足球。”
“而历史，永远由胜利者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