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风拖着疲惫但兴奋的身体，回到位于菲尼克斯湖区的家中时，迎接他的，不是庆功的香槟和喧闹的派对，而是一片笼罩在清冷月光下的、绝对的寂静。
以及，那个早已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了他许久的男人。
马克·科西克。
刚刚还沉浸在德甲冠军和“三冠王”宣言的万丈豪情中的楚风，在看到自己经纪人那张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脸时，心中的火焰，瞬间冷却了下来。
他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种与白天截然不同的、严肃到冰点的气氛。
“楚，坐。”科西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异常清晰，“你的演讲很棒，很鼓舞人心。但是，狂欢，到此为止了。”
“在我们开始之前，”他从自己那只价格不菲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几份装订得如同奢侈品目录般精美的文件夹，一一摆放在茶几上，“你必须明白一件事。从现在开始，我们谈论的，不再仅仅是足球。而是权力、地位、商业价值，以及……政治。”
“首先，”科西克将第一份印有皇家马德里队徽的文件夹，推到了楚风的面前，“是来自马德里的‘银河战舰’，他们自认为的、‘最有诚意’的报价。”
楚风打开文件，看到了那串令全世界所有球员都为之疯狂的数字。
转会费：9000万欧元。
个人合同：税后年薪1200万欧元，五年。
球队地位：重要核心成员。
“看清楚了吗？九千万欧元。”科西克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这个数字，很讲究。它比当年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加盟时的九千四百万欧元，不多不少，正好低了整整四百万。弗洛伦蒂诺先生，在用这种最傲慢的方式，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很优秀，但在这个家里，克里斯蒂亚诺才是长子，你，最多只能是次子。’”
“他们的诚意，仅限于让你来伯纳乌，为他们的头号王牌，当一个历史上最华丽、也最昂贵的‘伴舞者’。更何况，他们的中场已经有了哈维·阿隆索、厄齐尔、迪马利亚……你去，就要立刻面临队内最残酷的竞争。所以，”科西克优雅地将那份文件合上，推到一边，“这份报价，我们可以第一个排除了。”
“然后，”他递上了第二份，印着拜仁慕尼黑队徽的文件，“是我们‘德甲兄弟’，来自慕尼黑的‘善意’。”
转会费：9500万欧元。
个人合同：税后年薪1000万欧元（德甲历史顶薪）。
球队地位：球队副队长，战术核心。
“赫内斯先生，比弗洛伦蒂诺要聪明得多。”科西克分析道，“他开出了一个足以让多特蒙德董事会无法拒绝的、创下德甲内部转会纪录的天价，也给足了你战术上的核心地位。但是，注意看这个词——‘副队长’。”
“为什么不是队长？因为拜仁慕尼黑的队长袖标，永远只可能属于拉姆和施魏因斯泰格，属于流淌着巴伐利亚血液的、他们自己青训培养出的‘dNA’。你去了，无论表现得多好，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最强大的‘外来者’。而且，留在德甲，你的全球商业价值将永远被限制在德国本土。这份报价，是一副用纯金打造的、华丽的‘手铐’。”
“至于意甲的国际米兰和法甲的巴黎圣日耳曼？”科西克一笔带过，“我已经替你回绝了。他们的舞台，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太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剩下的三份文件，呈扇形，铺在了楚风的面前。
“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始。来自英格兰的三份报价，三种完全不同的建队哲学，也代表着三种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第一份，是切尔西的。
转会费：1.2亿欧元！（以一种毫不讲理的姿态，表示愿意直接激活那几乎不可能被触发的违约金条款）。
个人合同：税后年薪1800万欧元，五年长约，以及……百分之百的个人肖像权！
球队地位：绝对的、唯一的、国王般的战术核心！
“阿布拉莫维奇的诚意，是这几份报价里，最直接、最疯狂，也最纯粹的。”科西克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不仅满足了多特蒙德关于转会费的所有幻想，也满足了我们关于个人待遇的所有要求。百分之百的肖像权，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未来所有的商业代言收入，都将完完全全地归我们自己！这在当今足坛，是独一无二的！”
“他甚至通过中间人向我承诺，只要你点头，下个赛季切尔西的战术体系，将完全围绕你一个人来打造。你想踢后腰，他们就为你买来全世界最好的防守搭档；你想踢前腰，功勋队长兰帕德可以为你让路；你甚至想去踢前锋，魔兽德罗巴都可以为你做球！他不是在邀请你去加盟一支球队，他是在邀请你去他的王国，登基成为一个新的‘国王’。”
第二份，是曼联的。
转会费：8500万欧元。
个人合同：税后年薪1500万欧元。
球队地位：未来的领袖，斯科尔斯和吉格斯的“继承者”。
“这份报价，最能体现亚历克斯·弗格森爵士的风格。”科西克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那份文件，“转会费不高，因为在曼联那辉煌的历史上，他们从不轻易为任何一名球员，打破自己俱乐部健康的转会结构，这是一家真正的百年豪门，所独有的‘尊严’。他们坚信，是曼联的红色球衣，让球员变得伟大，而不是相反。”
“薪水很高，但略低于切尔西，因为韦恩·鲁尼，是他们更衣室里雷打不动的顶薪标杆。他们给你的，不是一个即插即用的‘国王’的位置，而是一个‘继承者’的身份。你需要用你的表现，去一步一步地赢得老特拉福德七万名球迷的尊重，去从吉格斯、斯科尔斯这些传奇的手中，接过那象征着红魔精神的权杖。选择这里，意味着选择了一条更艰难、更具挑战性，但可能……也更具传奇色彩的道路。”
最后，科西克拿起了那份来自曼城的报价。
转会费：1.2亿欧元。
个人合同：税后年薪1800万欧元。
“这……”楚风看着上面的数字，有些疑惑，“这和切尔西的报价，几乎一模一样？”
“表面上，是的。”科西克神秘地一笑，如同一个即将揭晓最终谜底的魔术师，“但是，真正的魔鬼，永远都藏在细节里。”
他将曼城那份报价文件的最后一页，翻开，推到了楚风的面前。
“楚，你知道，一名顶级球员的收入，除了薪水和肖像权之外，最重要的第三块版图是什么吗？是个人赞助合同。”
“切尔西的球衣赞助商，是阿迪达斯。而你，是耐克未来十年的头号代言人。如果你去了切尔西，你就要面临每天穿着自己最大竞争对手的衣服，去训练，去比赛的尴尬局面。这会极大地影响你和耐克之间的商业合作深度。当年的弗洛伦蒂诺，就是用这种方式，逼走了身穿耐克个人合约的‘法国铁腰’马克莱莱。”
“曼联的赞助商，虽然现在还是耐克，但他们的合同即将在明年到期，而且全世界都知道，阿迪达斯正在用一份史无前例的天价合同，准备从耐克的手里，抢走他们最重要的这块阵地。”
“但是，曼城，”科西克的眼中，闪烁着如同狐狸般的精光，“他们的球衣赞助商，是茵宝（Umbro），一个早年就已经被耐克集团收购的、无足轻重的子品牌！而且，我已经和耐克北美总部的高层确认过了，只要你同意加盟曼城，耐克将立刻启动他们合同中的‘置换条款’，让曼城提前一年，就穿上耐克的球衣！”
“并且，他们会为你，为曼城，量身打造一条全新的、进行全球推广的**‘NIKE x cF36 x mAN cItY’**三方联名产品线！你的商业价值，将会被瞬间推到一个连克里斯蒂亚诺和梅西，都无法企及的、前所未有的全新高度！”
楚风，彻底被这背后复杂的商业博弈，震惊了。
“那……俱乐部管理层呢？瓦茨克先生他们，更倾向于哪一家？”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只是纯粹的商业考量，他们更倾向于切尔西，因为阿布的钱到账最快，没有任何附加的条件。”科西克凑到楚风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地，说出了最后的“王炸”。
“但是……大势，已经变了，楚。人家玩的，是资本！是政治！”
他将市长亲自打电话给瓦茨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风。
“现在，你明白了吗？曼城俱乐部给出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份足球合同了。他们给出的，是金钱、是球队绝对的核心地位、是耐克毫无保留的商业资源支持，甚至，还捆绑了多特蒙德这座城市未来的经济发展！”
“阿布扎比财团，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完美的、拥有巨大商业潜力的、没有任何负面新闻的全球偶像，来作为他们进军欧洲主流世界、改善自身国家形象的‘足球大使’！”
“只要你点头，多特蒙德俱乐部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这座城市会得到他们想要的投资，你的赞助商会得到他们想要的未来。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矛盾，都会在瞬间，烟消云散。你，将成为所有人的‘救世主’。”
科西克说完，缓缓地靠回到了沙发上。
他将那五份代表着五种不同未来的合同，整齐地，码放在了楚风的面前。
“所有的牌，都已经摊开在了这里。”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菲尼克斯湖。
“一个用金钱为你加冕的‘国王’，一个需要你自己去争夺王位的‘继承者’，还是一个……与一座新兴的帝国，共同崛起的‘奠基人’。”
“楚，现在，该你做出选择了。”
楚风看着桌上那五份沉甸甸的合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漫长的沉默。
他的足球生涯，在这一刻，已经与纯粹的足球本身，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