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守的声音如同冰渣刮过洞窟，每一个字都带着淬火般的杀意。面对筑基后期巅峰的孙长老，他心中没有半分侥幸，唯有死战到底的决绝。背后的深渊断桥，眼前的强敌囚友，将他所有的退路和犹豫都斩断了。
孙长老阴鸷的脸上笑容不变，只是那笑容里的残忍愈发浓重：“有骨气，像你那个死鬼老爹。可惜，骨头硬，往往死得最快。”
话音未落，他枯瘦的手掌已然抬起，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按。
“幽冥鬼手！”
洞窟内精纯的幽冥之气瞬间沸腾，一只方圆丈许、完全由漆黑鬼气凝聚而成的巨掌凭空出现，五指箕张，带着凄厉的鬼哭之声，遮天蔽日般向林一守当头抓下！掌风未至，那股阴寒刺骨的压迫感已经让林一守周身灵力运转滞滞，脚下的黑色岩石都凝结出了一层白霜。
筑基后期巅峰的随手一击，威力竟恐怖如斯！
林一守瞳孔骤缩，深知绝不能硬接。他脚下流光一闪，游魂步催发到极致，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化作一道扭曲的残影，间不容发地从鬼手笼罩的边缘滑了出去！
鬼手狠狠拍在地面上，坚硬的黑色岩石如同豆腐般碎裂，留下一个深坑，坑缘黑气缭绕，腐蚀滋滋作响。
一击落空，孙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身法不错，看你能躲到几时！”
他双手连弹，一道道凝练的黑色指风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从各个刁钻角度射向林一守周身大穴！这些指风速度极快，蕴含的幽冥之力更加集中，威力丝毫不逊于飞剑法宝。
林一守将身法施展到极限，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手中陆清雅的短剑化作一团缭绕的月光，格挡挑拨。“叮叮当当”的脆响连绵不绝，每挡下一道指风，他手臂就一阵酸麻，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剑柄。修为的巨大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必须近身！远程对攻完全是自寻死路！
林一守眼中厉色一闪，瞅准一个指风间隙，不顾另一道擦肩而过、带走一片皮肉的指风，身体猛地前倾，如同扑食的猎豹，朝着孙长老疾冲而去！同时，他左手暗扣的一枚得自黑风寨的阴煞雷符瞬间激发，化作一道不起眼的乌光，混在自身的气息中，射向孙长老面门！
“雕虫小技！”孙长老不屑冷哼，袖袍一拂，一股阴风卷出，就要将那雷符扫飞。
然而，就在阴风触及雷符的刹那，林一守心中默念：“爆！”
“轰！”
阴煞雷符猛然炸开！虽然威力远不如阴雷珠，但爆散的阴煞之气却成功干扰了孙长老的感知和灵力运转一瞬！
就是这一瞬！
林一守已然冲至孙长老身前五步之内！短剑之上月华暴涨，不再是防守，而是凝聚了他全部精气神的一剑——直刺咽喉！
这一剑，快！准！狠！更是林一守绝境下的巅峰一击！剑尖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撕裂的尖啸！
孙长老显然没料到林一守如此悍不畏死，且战术如此刁钻。仓促之间，他只得将护体玄功提升到极致，一层厚重的黑色光罩瞬间浮现，同时右手呈爪，抓向剑刃！
“锵——！”
短剑狠狠刺在黑色光罩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光罩剧烈波动，出现细密裂纹，却并未立刻破碎！而孙长老的鬼爪也已经抓到！
眼看剑势就要被阻，林一守甚至能看清孙长老眼中那抹狞笑——
突然！
异变陡生！
被林一守握在手中的短剑，仿佛感应到了石台上陆清雅微弱的气息，亦或是被林一守决死的意志激发，剑身内部一股沉睡的力量骤然苏醒！
“嗡——！”
清越的剑鸣再次响彻洞窟！短剑爆发出远超之前的璀璨月华，剑身变得近乎透明！一股精纯、冰冷、却带着无上威严的仙元之力，如同决堤江河，顺着剑身涌入林一守体内！
是陆清雅留在剑中的本命仙元！
这股力量与林一守体内同源的仙元瞬间水乳交融，让他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力量瞬间暴涨！剑尖的月白光芒凝聚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了一点能洞穿虚空的寒星！
“什么？！”孙长老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惊骇！
“破！”
林一守福至心灵，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怒吼！
“咔嚓！”
黑色光罩应声而碎！短剑去势不减，如同热刀切油，瞬间刺穿了孙长老仓促抓来的鬼爪，带起一溜黑血，然后精准无比地点向他的咽喉！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孙长老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炼气期的小子，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一剑！
千钧一发之际，孙长老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同时袖中一枚雕刻着狰狞鬼脸的玉佩瞬间破碎！
“玄阴替死术！”
一股浓郁的黑烟从他体内爆开，将其身形完全笼罩！
“噗！”
短剑刺入黑烟，却仿佛刺中了空处。黑烟散尽，原地只留下一件被剑气绞得粉碎的黑袍，以及一块裂成两半的鬼脸玉佩。而孙长老的真身，竟然出现在了十丈开外，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施展这替死秘术代价极大。
他捂着被剑气余波伤到的胸口，又惊又怒地瞪着林一守，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后怕：“小杂种！你竟敢伤我！我要将你抽魂炼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林一守一剑落空，心中暗叫可惜，但也被那股强大的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借助短剑仙元的爆发只有一瞬，此刻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强烈的虚弱感袭来。
孙长老显然也看出了他的外强中干，狞笑一声，双手结印，周身黑气汹涌，就要施展更厉害的法术。
然而，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平淡、冷漠，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突然在整个洞窟中响起。
这声音并不大，却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法则力量。即将动手的孙长老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露出极度敬畏之色，连忙散去了法术，躬身向着黑色水潭的方向行礼：“尊者！”
林一守心中巨震，猛地转头看向水潭。
只见那平静如镜的黑色潭水，此刻竟然无声无息地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潭水中央，那座禁锢着陆清雅的石台旁边，虚空一阵扭曲，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人影，看不清面容，甚至连男女都分辨不出。他（或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水面上，仿佛没有重量。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露，但却给人一种如同面对整个幽冥深渊般的恐惧感！仿佛他（或她）就是死亡与寂静的化身。
尊者！孙长老背后的存在，终于现身了！
尊者的出现，让整个洞窟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空气凝固，连翻滚的幽冥之气都变得温顺起来。
林一守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威压笼罩全身，比面对宗主时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在这股威压下，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极其困难，体内的灵力几乎冻结，刚刚提起的一点战意瞬间冰消瓦解。这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
尊者那隐藏在黑袍下的“目光”，似乎扫过了林一守，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像是好奇，又像是……惋惜？随即，那目光便落在了石台上被禁锢的陆清雅身上。
“冥顽不灵。”尊者淡淡开口，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你以为沉默，就能守住秘密？就能护住他？”
他（或她）缓缓抬起一只被黑袍覆盖的手，指向潭水。随着他（或她）的动作，漆黑的潭水开始剧烈翻涌，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苏醒。一股比深渊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气息，从潭底弥漫开来。
“这‘忘川支流’的源头，沉睡着一尊古老的‘幽冥摆渡人’。”尊者的声音如同魔咒，敲打着林一守和陆清雅的灵魂，“它喜欢鲜活的灵魂，尤其是……特殊的灵魂。”
尊者的“目光”再次转向林一守，虽然看不见，但林一守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视线的锁定。
“林一守，本尊给你两个选择。”
“一，主动交出通幽道体本源，说出你在轮回盘所见的一切。本尊可饶陆清雅不死，并许你一个转世轮回的机会。”
“二，本尊唤醒摆渡人，将你二人投入潭中。届时，搜魂炼魄，一样能得到本尊想要的。而你们，将永沉忘川，意识被磨灭，成为摆渡人永恒的奴仆。”
尊者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他（或她）似乎并不急于动手，而是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孙长老在一旁躬身冷笑，看着林一守，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
石台上，一直昏迷的陆清雅，似乎被尊者的声音刺激，睫毛微微颤动，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望向林一守的方向，苍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看口型，似乎是两个字：
“快……走……”
林一守站在潭边，身体在尊者的威压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前是深不可测的尊者和恐怖的幽冥摆渡人，后是绝路深渊。体内力量耗尽，底牌尽出。
他似乎……已经山穷水尽。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绝境中，林一守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有一簇火焰在疯狂燃烧。那是愤怒，是不甘，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的疯狂！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孙长老，死死盯住那个笼罩在黑袍中的尊者，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倔强，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和我父母……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回答选择，而是问出了这个盘旋在他心头最深的问题。这个尊者，对他似乎有种异常的“关注”。
尊者沉默了片刻，黑袍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叹息。
“看来，你选择了第二条路。”
他（或她）那抬起的手，轻轻向下一按。
“咕噜噜……”
整个黑色水潭，如同烧开的巨锅，彻底沸腾！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苍白手臂和扭曲面孔构成的漩涡，在潭中心缓缓形成！漩涡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的灯塔，缓缓亮起！
古老的幽冥摆渡人，即将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