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使了之后会变成一段时间的碎嘴子，拿着吧。”
“啊，谢谢苗苗姐....”
施雨收下了这枚造物。
因为方苗苗向来都是这种性格，她要做的别人很难拦住，不收还会推来推去，方苗苗会嫌烦，施雨也觉得没意思，就干脆一点了。
看着施雨把「老妪的第四个故事」收好，方苗苗点了点头，然后把一个蛋挞拿了起来。
蛋挞里面放着草莓，烤过的草莓不那么鲜红水润，而是柔软，她端着蛋挞，看向施雨。
“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不够，总该再给你点什么，但是我的东西本质上都不是造物，而是「巫祭」才能用的制备品，我很头疼。”
施雨咬了一口枣糕，他有点纳闷。
自己到底做什么了，能让方苗苗这么在意，又是专程叫他，又是送东西。
那一晚的行为，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对不起方苗苗，但方苗苗很明显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到底是为什么呢。
“额....苗苗姐，说实话我没做什么，你.....”
方苗苗看着施雨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睛。
“不，你做了很多。”
黑眼睛的女巫“咔嚓”一声咬开蛋挞。
“你救了很多人，这无关你我，我作为一个还算有正义感的人，应该给你礼物。
其次。”
方苗苗将蛋挞吃掉，然后从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施雨随着方苗苗的动作看了过去，然后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他见过这个东西，但那时，它远不及此刻....充满活力。
方苗苗的手上，一颗饱满而润泽的心脏躺在上面，粉嫩，柔韧，它看上去充满活力，随着方苗苗的呼吸，舒张，收缩，轻轻跳动。
就像是刚刚从人的身体之中摘了下来。
那是那晚，施雨为方苗苗修复的造物。是施雨的“礼物”。
方苗苗垂下眼睛注视着它。
“这是「润山杏」队长赵泽的遗物，它是.....他的「骸」。”
方苗苗抬起漆黑的眼睛，她没有表露情绪，但施雨感受得到悲伤。
“鹤城最大的阴界事件中，「润山杏」除我以外，全员战死，赵泽也不例外。
陈年往事，没什么好提的，总之，他留下了这枚「骸」，而上方认定，这是一枚毫无价值的「骸」，所以出于可怜，他们把它留给了我。”
没有价值？
施雨听着方苗苗的话，看向她手中的心脏。
怎么可能？？？
他可是亲眼所见。
这枚「骸」....
抵御了超脱者的全力一击。
方苗苗看见了施雨的眼神，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或是说，她在做这件事之前，早已经把话在心里想了千万遍。
她没有迟疑，开口说：
“「骸」，寄托着天赋者力量的物体，与「秽」相同，它也可以寄托强烈的情绪。”
施雨自然知道这一点。
“可即便如此，也应该与「秽」相同，差别体现在副作用上.....而所有能力都应该有其相应的用途。”
施雨没有别的意思，他完全是在下意识地给眼前的「骸」打抱不平。
方苗苗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有点嘲讽。
“「秽」？呵。”
女巫的手指轻轻划过那枚心脏。
“那种源自恶孽，源自只有恶意生物的东西，怎么可能与「骸」的情感相提并论？”
施雨愣了一下，然后头脑一颤，一条迷蒙的路被打通了一般豁然开朗。
一种知识被他自己的思维解开，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一个世界的知识。
对啊。
恶孽的情感怎么可能和人相提并论呢？
“你接触到的死者太少了，施雨，或者说....你身边死去的熟人太少了。
如果可以，我情愿你一直不了解这些东西。”
方苗苗抬起手，轻柔地将那枚心脏放在了桌子上。施雨从未见到她对待仪式以外的东西如此温和。
她像是叹息一样诉说。
“人啊，是太复杂的生物，每秒想到无数个念头，一天变幻无数个情绪。
人不只会恨，或是爱。
人会嫉妒朋友的成功，却不忍心看着对方身陷囹圄。人会为某人哭上一天一夜，又在第二天把这件事情当做笑料去揭那人的伤疤。
人会快乐，又会突然被悲伤淹没。
人会暴怒，又在一句话里恐慌不已。
人会笑着死，也可能哭着活。”
方苗苗的目光放空，她看向施雨的身后，那里的窗户紧闭，透过它能看向远方。
“人会把自己的一辈子托付到另一个人身上。
当这种复杂的生物，带着复杂的情绪死亡时.....
「骸」的特性就诞生了。”
“「骸」，严格上来说，没有副作用，有的只是....执念。
有「骸」不允许成人触碰，还有一枚「骸」必须在使用者的背后。否则它们就不发挥任何作用。”
施雨看着方苗苗，听着对方纸屑一样轻而碎的话语落到耳朵里，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方苗苗将眼神收回，重新看向心脏。
她说：
“赵泽的「骸」，之所以被判断为毫无价值.....不是因为他。”
方苗苗的眼神里，藏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厌恶。
而施雨已经猜到了答案。那不是厌恶「骸」，或是那些人，而是.....
方苗苗的话语落下。
“是因为我。”
自我厌恶。
“赵泽是天赋者。
「诚誓」的阶梯：第五阶：「雨桥守」”
“他可以通过誓约，形成约束或是规定。”
方苗苗的声音变得不自觉地软了一些。
“「雨桥守」.....呵呵，等着另一个人来，直到被水淹死也没有放手的故事，没想到，不吉利的名字配不吉利的结局。”
这是应该相当不错的能力，施雨有种预感。这个能力的约束越大，效果就越好，所以.....
“赵泽活着的时候，能力玩出了花，但是...这枚「骸」的效果却很简单。
它可以消耗一样东西，来换得对我的保护。”
消耗一样东西？
是什么？
施雨注视着那枚蓬勃的心脏，回想起它腐烂干瘪，满是创口的样子。
是什么，能让誓约如此强悍，甚至能跨越一个不可能的阶级，抵抗超脱者的全力。
消耗的是什么.....
方苗苗从没有卖关子的习惯，她比任何人都不像「巫祭」。
她直截了当。
“消耗的是我对赵泽的记忆。”
施雨愣住了。
方苗苗的声音却没有停留。
“是的，你没听错。
这件「骸」只能消耗我，方苗苗，对于他赵泽的记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件「骸」毫无价值，只有一个第十技艺的「恍惚」可以使用。
这种东西......呵呵。
每一次使用，它都会消耗我对他的情绪。
消耗我对他所有的印象。”
施雨抬起头，看向方苗苗。
此刻，方苗苗的表情像是哀伤到了极致，素日淡然的女巫如今对着一个年轻人展露一瞬真实。
她没哭，但是施雨却心头一紧。
“直到我忘了他。”
“那时候，他就会真正的离开。只留下我一个人。”
施雨无法开口，世界上的万千话语都胜不过一个真实的行动。
那枚心脏，柔润，而饱满，它在桌子上，轻轻地，轻轻地鼓动。
像是还在一个人的胸膛里，绵长，而舒展地鼓动。
他会保护你，会爱你，会发下所有的誓言，然后一一遵守。
但他不会困住你。因为他知道他已经离去。
他要你忘记那些如同枷锁一样的誓言。
在那之前。
他永远，永远的保护你。
直到你离开记忆里无数的誓言，无数的过往，无数的爱与离别一瞬的撕心裂肺。
直到你重新开始。
这就是「雨桥守」的「骸」。
「誓忘约」
施雨离开了方苗苗的家，因为老妪（女巫）不会再讲第四个故事。
合拢的门关之后，孤独的女巫把自己锁在仅她一人的荒野。
她终于又掀开了淋漓的疤，终于又一次让那些记忆充盈回自己如枯草般干枯的生命。
她无法言说自己的情绪，她痛苦又欣喜。
她难得的笑，她笑着捧起那枚心脏，眼泪哗啦啦地流。
“我明明，已经要忘记这一切了的。”
..........
*注：
「诚誓」的阶梯：第五阶：「雨桥守」
「世界上最真实的话，必会发生的行动，像是火焰烧毁绝笔后世上再无此迹一般绝对。太阳或许无法到达的明日，我必会抵达。」
“我是撕破晦暗的执行者，是骑士。我是自私者，是小人，我恨不能将一切誓言实现，又在此之前说出新的誓约，雨水埋没的昨日之中，我于此等候，望你永不赴约。”
.......
*注：
「誓忘约」
类型：「骸」
「最后的誓言，零落的遗憾。」
“忘了我。”
.......
「你还在燃烧吗？忘了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