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沈氏集团设计部的灯光却依旧明亮。叶栀梦独自坐在靠窗的工位上,面前摊开的设计稿只勾勒了半幅裙摆线条,铅笔在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心思早已飘远。
她的目光不时瞥向桌角的手机,屏幕漆黑,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口。半小时前那短暂的一幕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她端着水杯从茶水间回来,恰好撞见沈砚辞的特助从她的工位旁匆匆离开。那一刻,她分明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的正是位置共享的设置页面。
起初她试图说服自己这是错觉,是连日来的敏感让她草木皆兵。可当她颤抖着手点开手机设置,在权限管理的深处找到一个名为“安全守护”的未知应用,看着它在后台安静运行的状态,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在瞬间崩塌。
备注栏里那行模糊的“安全监控”字样,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连日来勉强维持的平静。
“还没走?”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加班后的疲惫,却依旧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叶栀梦猛地回头,铅笔从指间滑落,在画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沈砚辞就站在不远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领带松了半截,额前碎发垂落,稍稍掩去了平日里的冷硬。可那双深邃眼眸中的审视,却让她下意识地将手机往身后藏了藏,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沈总,我把这版初稿改完就走。”她垂下眼睫,声音尽量维持着平稳,指尖却无意识地抠着画板边缘,留下浅浅的划痕。
自从进入沈氏实习,她便刻意在他面前保持着“下属”与“侄女”的双重分寸,努力在职场与私情之间划清界限。可他越来越越界的掌控,像一张细密的网,无声无息地收紧,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紧绷。
沈砚辞缓步走至她身边,目光扫过画板上停留在裙摆处的线条,眉头微蹙:“这里的褶皱处理太刻意,不符合通勤装的简约调性。”
他自然地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画板上,修长的指尖距离她的手背不过一厘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他身上独有的雪松香气,让她的耳廓瞬间发烫,心跳漏了半拍。
叶栀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了那似有若无的触碰。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砚辞的指尖顿在半空,空气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分。
他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随即又被惯有的冷淡覆盖:“怕我?”
“不是。”她慌忙摇头,却不敢抬头看他,目光游离在画板的线条之间,“我只是......不习惯有人靠这么近。”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话像在指责他的越界,可她明明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寄人篱下的清醒,让她始终记得自己的立场,哪怕心里翻涌着委屈与抗拒,也只能硬生生压下去。
沈砚辞沉默着直起身,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自然知道她察觉到了定位的事——他本就没打算藏得太好,与其让她日后偶然发现时更加抗拒,不如就这样“半公开”地让她知道,他要掌控她的行踪,他要确保她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安全。
这种近乎病态的守护,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深的执念。
“手机里的定位,是我装的。”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仿佛这不过是他作为“小叔”应尽的职责,“最近公司附近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加班到这么晚,我得知道你在哪。”
又是这样的理由。永远是“为你好”,永远是“安全”,却从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叶栀梦猛地抬起头,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沈总,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我。”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用“监控”这个词形容他的行为。沈砚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场冷得像冰:“监控?叶栀梦,你觉得我是在监控你?”他向前逼近一步,将她困在工位与他之间,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如果不是担心你,我犯得着花心思做这些?你忘了上次在画展被人纠缠的事了?忘了你独自走夜路被跟踪的事了?”
每说一句,他的声音便沉一分,眼底的偏执与慌乱也越发清晰。他怕,他太怕了。自从多年前在葬礼上看见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眼神怯生生却倔强的小女孩,他便将她刻进了心底。这些年,他以“小叔”的名义守着她,看着她从懵懂少女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她吸引,他的占有欲便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他怕一不小心,她就会从他身边溜走。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情感,早已超越了叔侄的界限,可他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表达,只能用这种笨拙而偏执的方式将她留在身边。
叶栀梦被他逼得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桌沿上,退无可退。他眼底的慌乱让她心头一软,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与抗拒:“我没忘,我很感激你一次次帮我。但沈砚辞,感激不代表我要失去自由,不代表我要被你绑在身边。”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是我的,我们之间,该有边界。”
“边界?”沈砚辞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隐忍,“在你眼里,我们之间,只能有的边界?”他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里带着他独有的雪松味,包裹着她,“叶栀梦,你真的以为,我只是把你当侄女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叶栀梦大脑一片空白。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愫——有隐忍的深情,有压抑的渴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那些平日里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全都涌上心头:熬夜时悄悄出现在桌边的温牛奶,被刁难时不动声色的解围,画展上强势护在她身后的身影,还有此刻他眼底藏不住的爱意......
原来,那些超越“叔侄”的关心,那些让她心慌意乱的亲近,从来都不是她的错觉。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滚烫,下意识地别开眼,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你......你别胡说,我们是叔侄。”
“叔侄?”沈砚辞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眼神却偏执得让人心颤,“没有血缘关系的叔侄,从来都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叶栀梦,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像个迷路的孩子,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叶栀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委屈、抗拒、心动、慌乱......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眶更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在桌面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学长”三个字——是那个一直对她关怀备至的温柔学长,也是沈砚辞最忌惮的人。
沈砚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指尖猛地攥紧,原本温柔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他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眼底的占有欲像猛兽一样苏醒,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许接。”
叶栀梦看着他骤然转变的脸色,心里的委屈再次翻涌上来。她猛地推开他,抓起手机,几乎是赌气般地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刻意的坚定:“喂,林学长。”
电话那头传来林学长温柔的声音:“栀梦,你还在公司加班吗?我刚好在附近,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学长了,我......”
“她不需要。”沈砚辞突然开口,伸手夺过她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林学长冷冷地说,“林先生,栀梦是我沈家的人,她的事,我会处理。以后,请你不要再随便联系她。”
说完,不等林学长回应,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重重地扔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叶栀梦看着他强势的模样,心里的火气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沈砚辞!你太过分了!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社交?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凭我是沈砚辞,凭我是唯一能护着你的人!”他盯着她,眼底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叶栀梦,我警告你,离林宇远点。你只能是我的,只能在我身边,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叶栀梦看着他眼底的疯狂与占有,心里又怕又疼。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可这种在乎,太过沉重,太过偏执,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沉默着拿起画板,转身就想走。可刚走两步,手腕就被沈砚辞猛地抓住。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走,好不好?”
叶栀梦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她想挣脱,想逃离,可他掌心的温度,他语气里的恳求,却让她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夜色渐深,办公室里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地面上,如同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一个固执地抓着,一个沉默地抗拒,这场关于占有与自由、心动与禁忌的拉扯,才刚刚开始。而他们都知道,从定位被发现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叶栀梦最终还是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自己内心深处的挣扎。她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