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制灯台上跳动，将客栈房间里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玄清坐在桌边，看着苏慕言小心翼翼地将玄渊的玉佩放在灯下，指尖避开玉佩边缘的磨损痕迹，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这处刻痕是大哥的习惯。”苏慕言指着玉佩内侧一道浅纹，声音带着几分笃定，“他当年教我刻符时，总爱在收尾处多划一道短痕，说是‘留三分余地’，旁人模仿不来。”
玄清凑过去细看，果然在繁复纹路的末尾看到一道几乎与玉色相融的短痕，心口忽然一暖——这是独属于大哥的印记，说明潭底找到的玉佩绝不会是仿品。他刚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轻叩声，陆时衍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眉头微蹙。
“查清楚了，”陆时衍将纸放在桌上展开，上面是他画的简易地图，标注着苍梧山脉附近的村落，“寒潭周围三个村子，近半年有十七人突然失踪，都是青壮年，官府登记的‘走失’，但村民私下说，他们失踪前都见过穿玄色衣服的人。”
林砚舟指尖点在地图上一个红圈处：“这个村子离寒潭最近，失踪的人最多，或许能找到线索。”他看向苏慕言，“你的伤能下床吗？明天我们一起去村里看看。”
苏慕言刚要点头，玄清却先一步开口：“三哥留在客栈养伤，我和二哥、三哥去就好。”他想起苏慕言肩上的刀伤还缠着绷带，那天截杀时的血腥气仿佛还在鼻尖，“你现在动武不方便，留在这里也能帮我们整理线索。”
苏慕言无奈地笑了笑，知道玄清是担心自己，便顺着他的话点头：“也好，我留在这里研究大哥的玉佩和纸条，你们去村里时小心，暗阁的人说不定也在附近。”
几人又商量了片刻，陆时衍怕村里情况复杂，提前去准备夜行衣和干粮，林砚舟则去客栈后厨交代明天的早饭，房间里只剩下玄清和苏慕言。烛火映着苏慕言的侧脸，他忽然拿起那张残缺的纸条，指尖反复摩挲着“包括”二字的残痕。
“清儿，你有没有想过，大哥没写完的名字是谁？”苏慕言的声音很轻，却让玄清瞬间绷紧了神经。
玄清摇头，心里的疑惑又涌了上来：“我不知道……二哥和三哥都在帮我找哥哥们，总不能是他们。可除了我们，大哥还会提醒我提防谁？”
苏慕言将纸条凑近烛火，纸张边缘微微卷曲，晕开的水渍处忽然显出一点极淡的墨痕。他眼睛一亮，立刻找来干净的布巾，蘸了点温水轻轻擦拭水渍——随着水分蒸发，墨痕渐渐清晰，竟是一个“夏”字的半边。
“夏？”玄清猛地站起身，心口一跳，“五哥？不可能，五哥怎么会……”
他话说到一半便卡住了。温知夏是五哥，是从小陪他练点穴、总把糖藏在袖口里给他的人，可大哥的纸条上，偏偏留下了“夏”字的残痕。玄清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他不愿意相信五哥有问题，可大哥的字迹不会骗人。
苏慕言看出他的慌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急着下结论。”他将纸条平铺在桌上，“这‘夏’字只显了半边，说不定不是五哥，也可能是和‘夏’相关的人或事。而且大哥写这张纸条时很匆忙，说不定是被打断了，我们不能仅凭一个残字就怀疑自己人。”
玄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下山前，五哥温知夏塞给他的那本点穴手册，说“遇到危险时能保命”；想起在江南码头，五哥托人送来的消息，帮他们避开了暗阁的埋伏……这些事都透着真心，怎么会和“提防”扯上关系？
“或许是暗阁的人故意误导？”玄清小声猜测，像是在说服自己，“他们知道我们会找到纸条，故意让大哥写下残字，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苏慕言没有否认，只是将玉佩和纸条收进木盒里：“不管是不是误导，我们都要小心。明天你们去村里查线索时，留意有没有人提到‘夏’字，或者和五哥相关的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别把这件事告诉二哥和三哥，先看看情况，免得打草惊蛇。”
玄清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看着客栈外的月光——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零星的人影，不知道哪个人影背后，藏着大哥的下落，又藏着纸条上的秘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林砚舟的声音：“清儿，该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村里。”
玄清应了一声，转身回到桌边。苏慕言已经将木盒锁好，放在枕头下——那里面装着玉佩、纸条，还有他们暂时不敢触碰的疑云。烛火渐渐弱了下去，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几人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玄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小时候，五个哥哥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大哥教他识字，二哥给他削木剑，三哥陪他练功夫，四哥给他讲江湖故事，五哥偷偷塞给他糖……那些画面那么清晰，可现在，大哥失踪，四哥线索中断，五哥又被卷入疑云里，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一样，围坐在石桌旁，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
迷迷糊糊间，玄清仿佛听到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他猛地睁开眼，刚要起身，却听到门外传来陆时衍的声音：“是我，检查一下门窗，暗阁的人可能会来偷袭。”
玄清松了口气，起身打开门。陆时衍手里拿着短刃，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走廊：“刚才看到一个黑影在客栈外晃悠，像是在观察房间布局，你们晚上锁好门，有事就吹哨。”
“知道了，三哥。”玄清点头，看着陆时衍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忽然安定了些——不管疑云再多，二哥和三哥都在身边，他们会一起找到真相，找到哥哥们。
回到床上，玄清摸了摸袖口的银哨，又摸了摸胸口贴身放着的平安符。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大哥，四哥，五哥，你们再等等，我一定会找到你们，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放弃。
夜渐渐深了，客栈里的烛火一盏盏熄灭，只有玄清房间的灯台，还留着一点微弱的光，像是黑夜里的一点希望，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走在找哥哥们的路上，哪怕前方有再多迷雾，他也会一步步拨开，直到看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