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峡的剑光尚未散尽，灵舟已驶出数里。凌薇站在船头，望着那片被银芒撕开的黑雾，心中疑窦丛生——夜宸的出现太过蹊跷，他对净灵之力的熟悉、对界渊的了解，都绝非偶然。
“他回来了。”楚风扶着舱壁站起身，指向后方。
只见一道银线破开云层，夜宸的身影稳稳落在甲板上，黑袍下摆沾着几缕魔气灼烧后的灰烬，银剑上却依旧光洁如新。他摘下沉甸甸的兜帽，额角渗出细汗，左眉骨的疤痕在阳光下更显清晰：“后面的追兵被我引去了黑风洞，暂时安全。”
凌薇递过一壶灵泉，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背，只觉一片冰凉——像是常年与寒气打交道。夜宸接过水壶，仰头饮了两口，喉结滚动间，才缓缓开口：“我叫夜宸，夜家第三十七代守渊人。”
“守渊人？”楚风追问，“是看守界渊的意思？”
“是，也不全是。”夜宸坐在甲板边缘，屈起长腿，银剑横放在膝头，“夜家世代隐居北荒的‘望渊谷’，先祖曾与凌家初代家主定下盟约，共同监察界渊异动。只是千年过去，凌家遭难，这份盟约便只剩夜家在坚守。”
凌薇心头剧震：“你认识凌家？”
“何止认识。”夜宸转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当年你父亲凌战曾三赴望渊谷，与我祖父共商加固封印之策。他出事前三月，还托人送来半张界渊布防图，说青云宗内有变数，若他遭遇不测，让我们务必护住凌家血脉。”
父亲的名字从陌生人口中说出，凌薇的眼眶瞬间发热。她攥紧衣襟下的玉佩，声音带着颤抖：“我父亲……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能毁掉整个东域的阴谋。”夜宸的语气沉了下去，“界渊这次的裂缝，根本不是自然松动。有人在封印底下埋了‘蚀灵魔晶’，那东西以地脉灵气为食，专啃封印的灵纹，三个月就能蛀空一处阵眼。”
蚀灵魔晶！凌薇与楚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种魔晶是魔界特产，需以百名修士的精血温养，寻常魔修根本接触不到。
“是玄阴宗干的？”楚风按紧腰间的执法剑，指节泛白，“我们在南疆发现万毒教与他们勾结，连蛊虫都染了魔气。”
“是他们，却又不止他们。”夜宸用剑鞘在甲板上画出一个扭曲的符号，“这是玄阴宗特有的‘蚀灵阵’印记，我在七处裂缝附近都发现了相同的刻痕。但仅凭玄阴宗，没能力弄到这么多蚀灵魔晶——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势力撑腰，或许……是魔界的人。”
最后一句话像块冰投入沸水中，甲板上瞬间安静下来。魔界直接插手人间事，这意味着界渊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危急。
“先不说这些。”夜宸看向楚风的臂膀，伤口处的暗紫色虽已消退，却仍残留着淡淡的黑气，“你的伤拖不得，我来帮你彻底清除魔气。”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铜盒，打开后，里面铺着银白色的绒毛，一枚鸽卵大小的冰晶静静躺在中央，散发着刺骨的寒气。“这是‘望渊谷’的‘镇灵冰’，能冻结魔气本源。”夜宸捏起冰晶，指尖泛起银芒，“可能会有点疼，忍着。”
楚风刚点头，冰晶已贴上伤口。一股寒气瞬间顺着经脉炸开，仿佛有无数冰针在血肉里游走，逼得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夜宸的银剑同时点在他的丹田处，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灵力注入，引导着镇灵冰的寒气追杀逃窜的魔气。
半个时辰后，冰晶彻底融化，楚风伤口处渗出黑褐色的毒血，皮肤终于恢复正常的肤色。他喘着粗气，拱手道：“多谢夜兄。”
“举手之劳。”夜宸收起铜盒，目光转向远方的天际，“我得回望渊谷了，祖父还在等我报信。你们去天元城，除了商议御魔之策，还要留意一个人。”
“谁？”
“天元城主的副手，魏坤。”夜宸的声音冷了几分，“他半年前突然从玄阴宗地界回来，修为暴涨，身上却带着蚀灵魔晶的气息。我怀疑，他就是玄阴宗安插在天元城的内鬼。”
凌薇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又想起一事：“你说与凌家有盟约，可有信物？”
夜宸从颈间解下一枚黑木令牌，上面刻着与凌薇玉佩相同的藤蔓纹，只是末端多了个“夜”字：“这是当年的盟约令牌，你且收好。若在天元城遇袭，出示此牌，望渊谷在城中的暗线会接应你。”
凌薇接过令牌，触手温润，与玉佩放在一起时，竟发出细微的共鸣声。
灵舟即将驶入天元城地界，夜宸站起身，最后看了凌薇一眼，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青铜罗盘——盘面上没有刻度，只有一根银色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北方。“这是界渊罗盘，能感应方圆十里内的魔气浓度，指针越红，魔气越烈。”他将罗盘塞进凌薇手中，“天元城不太平，这东西或许能帮你。”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望渊谷还有族人在等我，而且……”夜宸抬头望向界渊的方向，眼神坚定，“我得去毁掉剩下的蚀灵魔晶。”他纵身跃起，银剑划破长空，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保重，凌家后人。”
身影很快消失在云层中，只留下罗盘在凌薇掌心微微发烫。楚风走到她身边，看着罗盘上指向北方的银针：“看来这天元城，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凌薇握紧罗盘，又摸了摸怀中的黑木令牌，指尖的净灵之力悄然运转。她知道，夜宸的出现不仅揭开了部分真相，更将沉甸甸的责任递到了她手中——无论是寻找父亲留下的布防图，还是揪出天元城的内鬼，亦或是阻止蚀灵魔晶破坏封印，她都必须走下去。
灵舟穿过最后一层薄雾，天元城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城墙上的光幕依旧闪烁，却隐约能看到上面爬着的暗纹——那是魔气侵蚀的痕迹。凌薇深吸一口气，将罗盘收入袖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天元城的风，已带着血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