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透客卿小院的竹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静室内,凌邪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紫金雷芒一闪而逝,将一夜沉思与典藏院所得信息在心中重新梳理了一遍。虽然几乎未眠,但在精纯文气的滋养和自身修为支撑下,他并无丝毫疲惫,反而神清气爽。
他起身走出静室,发现云芷鸢和白清薇已然在院中。云芷鸢正于古井旁盘膝调息,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红辉光,眉心凤凰胎记若隐若现,气息比昨日更加凝练平和,显然一夜修炼收获不小。白清薇则坐在石桌前,面前摊开几卷文华阁提供的典籍和笔墨,正凝神记录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二女同时看来。
“凌大哥,你回来了。”云芷鸢收功起身,眼中带着关切,“典藏院那边,可有所获?”
白清薇也放下笔,看了过来。
凌邪走到石桌旁坐下,点了点头,神色略显凝重:“收获颇大,但也……疑云更重。”他没有隐瞒,将昨夜在典藏院四层的发现,包括《星陨纪闻》中关于冰皇传承与文气秩序关联的记载,以及那枚灰色玉简中破碎而惊人的信息,悉数告知了二女。
随着凌邪的讲述,云芷鸢和白清薇的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冰皇宫殿的碑文,竟与琅霄文心圣地的古纹相似?”云芷鸢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九霄本源虽表现形式各异,但本质或许都源于某种更基础的‘秩序’或‘法则’。我的神凰血脉传承记忆中,也隐约有关于‘万法同源,秩序为纲’的模糊描述。若真如此,凌大哥你追求熔炼万法之路,或许正暗合此理。”
白清薇则更关注那灰色玉简的内容:“九窍对应九碑?中枢在万霄?钥匙散落……逆生教?源初刻痕?书院内部阴影?”她秀眉紧蹙,“这些信息虽破碎,但指向性极强。若玉简所言为真,那逆生教的图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大,他们渗透的深度也令人心惊。‘青玉生瑕,文光染墨’的预言,我们已然亲眼见证了一部分(贾仁义事件),那更大的劫难……”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凌邪沉声道:“季阁主三日后召开‘文心会’,想必也与文碑显圣及可能到来的危机有关。届时与会者,皆是文渊府乃至琅霄域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需借此机会,仔细观察,看看季阁主等人对此知道多少,态度如何,也要留意其中是否有……被渗透的迹象。”
“那我们该如何准备?”云芷鸢问。
“首先,提升自身实力,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凌邪道,“芷鸢,你的血脉和凰炎在此地环境中有益,这几日可继续精进。清薇,你多研读文华阁典籍,尤其是关于文气运用、阵法禁制、以及琅霄域各方势力概况的,做到心中有数。”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次,关于我们发现的这些信息,暂时不要对外透露,尤其是灰色玉简的内容,以免打草惊蛇。但我们可以旁敲侧击,比如向季阁主或徐先生(徐茂才已入典藏院)请教一些关于‘文心圣地’、‘九碑传说’或上古隐秘的问题,看看他们的反应和所知程度。”
“另外,”凌邪看向云芷鸢,“芷鸢,你对‘秩序’感应敏锐。三日后‘文心会’,你留意观察与会众人身上的文气波动,尤其是是否有人文气中夹杂着不协调的、类似墨煞或逆生教那种阴冷污浊的气息。清薇,你擅长符法阵道,注意观察文华阁内,尤其是‘文心会’召开地点的阵法布置,是否有异常或隐藏的暗门。”
二女认真点头,将凌邪的吩咐记下。
“那我们是否要将灰色玉简的存在,私下告知季阁主?”白清薇提出疑问。
凌邪沉吟片刻,摇头:“暂时不要。玉简来历不明,留下信息之人处境显然危险。季阁主虽目前看来可信,但我们初来乍到,对其了解不深,且玉简暗示‘书院内部也有阴影’,谨慎为妙。或许,在‘文心会’上,我们能获得更多判断依据。”
商议既定,三人便各自行动起来。
接下来的两日,文华阁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潜藏。凌邪除了在客卿小院静修,巩固法则境初期修为,进一步磨合混沌雷瞳、《噬天魔神诀》与新获得的对文气环境的理解外,也偶尔在阁内公共区域走动,与一些执事、弟子交谈,了解文渊府近况及文华阁日常。
他刻意将话题引向古籍保护、文气异动等方面,大多数人的反应正常,言语间对“博古斋”事件义愤填膺,对文碑显圣激动不已,对季阁主充满尊敬。但也隐约从几个年长执事含糊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他们对近年来一些“古籍莫名损毁失踪”、“偏远文气节点异常”事件的隐隐担忧,只是语焉不详,似乎有所顾忌。
云芷鸢则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在静室淬炼血脉。她能感觉到,在文华阁这浓郁精纯的文气环境中,圣心与妖皇之力的平衡更加稳固,对《焚天秘录》的参悟也顺畅了许多。她尝试将一丝净世凰炎的特性融入对文气的感应中,果然对环境中细微的“不协”与“污染”更加敏锐。有一次,她甚至在路过典藏院附近时,隐约捕捉到一丝极淡的、与枯井墨煞同源但更加隐晦的气息一闪而逝,待要细察时却已消失无踪。她将此事记下,告知了凌邪。
白清薇则泡在了文华阁二、三层的典籍区。她系统地查阅了关于琅霄域文气修炼体系、各大书院势力分布、常见文道术法与阵法、以及历史上有名的“文祸”(指文气被大规模污染或滥用引发的灾难)记载。清微山道法本就中正博学,她吸收理解极快,短短两日,对琅霄域的认知已远超初来之时。她还特意留意了关于“逆生”二字的记载,但在公开典籍中,并未找到与“逆生教”直接相关的描述,只在一本野史杂谈中,提到上古末期曾有神秘教派宣扬“逆转生死,超脱轮回”,后被护界盟剿灭,余孽不详。
徐茂才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他入住典藏院侧厢后,立刻被浩如烟海的古籍包围,激动万分。他按照静斋残魂的提示和季文渊的安排,开始重点查阅与“守藏吏”传承、上古文气脉络、以及文渊府地方志中关于历代“异象”和“秘闻”的记载。进展似乎不错,他通过客卿令牌给凌邪传来简讯,说发现了几处可能与“文心圣地”线索相关的古老记录,正在进一步核实,待“文心会”后再详细交流。
平静的表面下,时间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文心会”召开的前夜。
月色如水,凌邪独自立于小院中,仰望星空。怀中的冰凤玉佩传来稳定而微凉的触感,让他心中宁静。洛雪在冰原星域,是否也在仰望同一片星空?她的力量日益强大,竟能跨越星域击碎“文煞邪种”,这份成长速度,令他欣慰,也让他感受到压力。自己必须更快变强,才能在未来并肩时,不成为她的拖累。
他又想起那灰色玉简中提到的“万霄古墟”和“破局之始,归墟之终”。万霄域,九霄核心,凌太虚布局的最终舞台,果然隐藏着终极秘密。而“破局之始”竟与混沌之瞳和圣心相关……云芷鸢体内的圣心封印,与自己混沌血脉的宿命纠缠,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凌大哥,还没休息?”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芷鸢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院中,月光洒在她身上,宛如披上了一层银纱,更显清丽出尘。她眉宇间带着一丝思索,走到凌邪身旁。
“在想明日‘文心会’之事?”凌邪问。
云芷鸢点头,轻声道:“我这两日静修,对周围文气感应越发清晰。文华阁整体文气中正浩大,但……在一些边缘角落,或某些特定时辰,总感觉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滞涩’感,仿佛清水中混入了一滴难以化开的浊油。虽然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且一闪即逝,但我的净世凰炎本能地有些排斥。”
凌邪眼神一凝:“可确定方位?”
云芷鸢摇头:“难以锁定,似乎……在移动,或者与某些特定的人或物经过有关。我尝试追踪过两次,都无功而返。”她看向凌邪,“凌大哥,明日‘文心会’,恐怕不会如表面那般风平浪静。季阁主或许是真想集思广益,应对危机,但难保没有‘阴影’混入其中,甚至……就在与会者之中。”
“意料之中。”凌邪目光深远,“水至清则无鱼。文华阁乃至琅霄书院若铁板一块,逆生教也无从渗透。明日我们见机行事,多看,多听,少言。重点观察季阁主、几位阁老,以及可能出现的、身份特殊的人物。”
他顿了顿,看向云芷鸢:“芷鸢,辛苦你了。你的感应至关重要,明日务必跟紧我,若有异常,立刻暗中传讯。”
“嗯,我明白。”云芷鸢郑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凌大哥,我们会揭开谜底的。为了文渊府的安宁,也为了……我们自己的路。”
两人在月下又交谈了片刻,交换了一些对明日可能情况的推测与应对预案,直到夜深,方才各自回房调息,养精蓄锐,以最佳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文心会”。
而此刻,文华阁顶楼,季文渊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季文渊负手立于窗前,同样望着夜空。他身后,站着两位气息沉凝的老者,皆是文华阁的副阁主,修为也在归仙境中期。
“阁主,‘文心会’名单已最终核定,共二十七人,除我阁核心七人外,另有府城德高望重的宿儒六人,周边三大书院山长代表三人,府衙刘统领及两位退隐的老翰林,以及……那三位客卿。”一位副阁主汇报道。
季文渊微微颔首:“那三位客卿……尤其是凌邪,来历神秘,实力莫测,但观其行事,心性正直,且与‘守碑人’一事牵扯颇深,或可为臂助。明日留意他们的言行,尤其是凌邪,他对文碑显圣似乎别有见解。”
另一位副阁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阁主,近来阁内……似乎有些不太平。典藏院那边,有弟子反映夜间偶闻异响,值守长老却未发现异常。另外,关于贾仁义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我们安插在城西的人,前天失去了联系。”
季文渊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锐利:“多事之秋啊。文碑显圣,既是大机缘,也可能引来大灾劫。明日‘文心会’,不仅是探讨圣碑异象,更是要统一思想,凝聚力量,应对可能到来的风浪。至于那些魑魅魍魉……”他冷哼一声,“迟早会露出马脚。吩咐下去,加强阁内警戒,尤其是典藏院和顶楼区域。明日‘文心会’期间,启动‘文心大阵’的部分防护功能,以防万一。”
“是!”两位副阁主凛然应命。
季文渊重新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夜色,看到了更远处的青玉文碑。
“文心会……希望能汇聚真正的心向光明之力吧。这文渊府的文气,不能再被玷污了。”
夜,愈发深沉。文华阁内,有人静修准备,有人暗中布置,也有人……在阴影中悄然活动。
黎明将至,决定文渊府乃至琅霄域一方局势的“文心会”,即将拉开帷幕。而凌邪三人,也将正式踏入这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