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了一切。
洛羽在坠落。
风在耳边尖啸，像千万把刀子同时割脸。他睁着眼，瞳孔在黑暗中无意识地收缩，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黑，还有那股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的冷——不是温度的冷，是一种让灵魂都在颤抖的冷。
“草。”
他骂了一句。声音被风撕碎，听不清，但骂出来心里舒坦点。
莱恩在旁边，也在坠落。两人谁都没说话。因为没用。说了也改变不了正在往下掉的事实。但洛羽能听到莱恩的呼吸——很沉，很稳，像在刻意控制。
这家伙还真沉得住气。洛羽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轰——
背撞在什么东西上。硬的。疼得洛羽差点叫出来，喉咙里憋出一声闷哼。然后是滚。身体在斜坡上翻滚，骨头撞击石头的声音，咔咔咔，像在敲木鱼。
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眼前发黑。肋骨那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伤口裂开了。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往下流，黏糊糊的。
终于停了。
洛羽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石板。喘气。肺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莱恩？”
他喊了一声。声音在黑暗里回荡，带着诡异的回音，像有无数个自己在同时说话。
“……在。”
莱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很虚弱，但还活着。
洛羽松了口气。他撑起身，浑身都疼。肋骨那里尤其疼，像有人拿刀子在里面搅。他摸了摸胸口。湿的。血。
“你受伤了？”莱恩问。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洛羽听出了一丝紧张。
洛羽咧嘴。“小伤。”他站起来，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倒。但还是稳住了。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还有远处传来的水滴声。滴答。滴答。很慢，很有节奏，像某种倒计时。
洛羽伸手，摸向腰间。符文剑还在。没丢。他松了口气，然后掌心亮起光。
淡金色的。【神圣之光】。
光芒很微弱，但足够照亮周围。洛羽看清了——他们在一条通道里。很窄，两侧是石壁，粗糙的，上面刻满了符文。扭曲的，像蚯蚓爬过的痕迹，看着就让人头疼。
地上——
洛羽愣住。
骨头。
到处都是骨头。
白的。黄的。有些还带着血迹，已经干了，变成黑色的。骨头堆得很高，像小山。有些骨头上还挂着破烂的铠甲，生锈的，铠甲上刻着徽记。
洛羽认得。那是主神圣殿的徽记。还有战神殿的。还有冥府深渊的。所有神明势力的徽记，都在这里。
“这……”莱恩走过来，看到骨头堆，脸色瞬间变了，刷地一下，白得像见了鬼。“这是什么地方？”
洛羽没说话。只是蹲下，捡起一块头骨。很轻，轻得像纸。头骨的额头上，刻着符文。很浅，但还能看清。
那是异界文字。
洛羽认得。因为他胸口的神启者徽记，也是这种文字。
他的手指在头骨上摩挲，能感觉到符文的凹陷。这个符文……他见过。在青铜书里。在那些血字记录里。
“这些人……”他声音很低，低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都是神启者。”
莱恩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很大。“什么？”
洛羽站起来，手里还捏着头骨。“你听到了。”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骨头。“这些人，都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都是神启者。都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莱恩能听出那种压抑的愤怒——像火山，在地底翻滚，随时会爆发。
莱恩沉默。脸色惨白。他盯着那些骨头，喉结滚动，像在咽什么东西。
“有多少……”他声音在颤。“有多少人？”
洛羽环视四周。骨头堆延伸到通道深处，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不知道。”他说。“但至少……几百个。”
几百个。
几百个和他一样的穿越者。
几百个被神明围杀的异界之子。
几百个曾经燃起希望，最后被掐灭的火苗。
洛羽深吸一口气。胸口疼得要命，但他忍住了。他把头骨扔回骨头堆。骨头撞击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走。”他转身，往通道深处走。
莱恩跟上。两人在骨头堆里穿行，脚下踩着骨头，咔嚓咔嚓，像踩碎饼干。每一步都让洛羽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
不是恐惧。是愤怒。
一种被欺骗、被利用、被当成工具的愤怒。
洛羽没回头，只是盯着前方。掌心的圣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更多东西。
墙壁上，有壁画。很多。密密麻麻，刻得很深，像是用刀子一笔一笔刻上去的。
洛羽停下。盯着壁画。
第一幅。
一个男人站在高台上，周围是跪拜的凡人。男人手里举着剑，剑身发光。凡人们在欢呼，脸上全是希望和崇拜。
第二幅。
男人在战斗。对面是无数神明。天使、战神、魔王，全都在围攻他。男人浑身是血,但还在挥剑。他的剑斩断了天使的翅膀，劈开了战神的盔甲，刺穿了魔王的胸口。
第三幅。
男人跪在地上，浑身是血。剑断了，插在地上。神明们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天使的圣光凝聚成长矛，战神的巨斧高高举起，魔王的暗影如潮涌来。
第四幅。
男人被钉在十字架上。圣光从天而降，贯穿了他的胸口。他的头垂下来，血顺着十字架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一滩。
凡人们在下面跪拜——但不是对着他，是对着神明。
洛羽盯着那幅画。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抠进掌心，疼，但他不在乎。
“这些画……”莱恩声音在颤，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都是……”
“都是神启者被杀的过程。”洛羽打断他。声音很冷，冷得像刀子。“每一幅，都是一个人的一生。从降临，到被围杀,到被钉死，到被遗忘。”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冷。“神明把这些画刻在这里，是在警告。警告所有后来者——你们的下场，就是这样。”
莱恩咬牙。“这些混蛋……”他的手按在剑柄上，指关节都发白了。
洛羽没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壁画越来越多，每一幅都触目惊心。
有人被撕成碎片，四肢散落在地上。
有人被活活烧死，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有人被扔进深渊，在无尽的黑暗中坠落。
有人被万箭穿心，身上插满了圣光凝聚的长矛。
每一幅，都是绝望。
洛羽看着这些画，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的伤口在撕裂，血顺着衣服往下滴，啪嗒啪嗒，在地上砸出一滩一滩的血迹。
但他不在乎。
他只是盯着那些画，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草。”他又骂了一句。声音很冲，在通道里回荡。
然后——
轰隆隆——
头顶传来巨响。整个通道都在震动，灰尘簌簌往下掉，碎石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们追下来了。”莱恩说。声音很紧，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洛羽抬头。通道上方，有光。圣光。刺眼的白，像一把把利剑，刺穿黑暗。
还有声音。
“找到了！”
“他们在下面！”
“封锁所有出口！”
“一个都不能放过！”
洛羽转身，看向莱恩。“能打吗？”
莱恩沉默了几秒，然后摇头。“人太多。至少三十个圣殿骑士。还有……”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还有天使。”
洛羽眯眼。“几个？”
“一个。”莱恩说。“但是低阶天使。两对翅膀。”
洛羽咧嘴。“那就够了。”他转身，往通道深处走。脚步很快,但很稳。
莱恩跟上。“你想干什么？”
洛羽没回头。“引他们进来。”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很冷。“然后——杀光。”
莱恩愣住。“你疯了？三十个圣殿骑士，还有一个天使。我们打不过。”
洛羽停下。回头。眼神很冷，但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谁说要正面打？”他指了指周围。“这里是迷宫。黑暗的。狭窄的。”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玩味。“是他们的坟墓。”
莱恩盯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明白了。”
两人继续往前。通道越来越窄，越来越黑。洛羽掌心的圣光熄灭了。黑暗瞬间吞没一切。
他在黑暗中停下。深吸一口气。胸口的伤口在撕裂，疼得要命，但他忍住了。
然后——
暗红色的雾气，从指缝溢出。在黑暗中翻滚，像燃烧的血液。
【堕落之力·复仇者形态】。
洛羽的眼睛，变成了猩红色。在黑暗中发光，像两盏灯。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肌肉隆起，皮肤变得灰白。指甲变长，变尖，像利刃。
暗红色的纹路，从胸口蔓延，爬满全身。像活的，在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洛羽活动了一下脖子。骨头咔咔作响。他能感觉到力量在体内涌动——不是神圣的力量，是堕落的、混沌的、充满破坏欲的力量。
“来吧。”他低声说。声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嘶哑。“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明眷属，有多少斤两。”
莱恩站在旁边，盯着洛羽。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感觉到那股压迫感。他深吸一口气，拔出符文剑。
“我掩护你。”他说。声音很沉。
洛羽咧嘴。“不用。”他顿了顿，眼神变得玩味。“你只要别被误伤就行。”
轰——
追兵冲进通道。圣光照亮黑暗,像一轮小太阳在黑暗中升起。
三十多个圣殿骑士，全副武装，手持长剑和盾牌。铠甲在圣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战鼓擂动。
最前面，是一个天使。
两对翅膀，纯白的，在背后展开。圣光从羽毛间溢出，刺眼。天使的脸很年轻，但眼神很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他扫视通道，看到骨头堆，看到壁画。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神启者洛羽。”他开口。声音很冷，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你的赏金，已经提升到一千万神恩金币。主神圣殿、战神殿、冥府深渊，三大势力联合通缉。”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玩味。“你应该感到荣幸。”
洛羽站在黑暗里，没说话。只是盯着天使。猩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像两团鬼火。
天使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哦？复仇者形态？有意思。”他挥手，圣殿骑士们散开，形成包围圈。
“但没用。”天使说。“你以为躲在黑暗里，就能逃过制裁？可笑。”
他抬手，圣光凝聚，变成一把长矛。矛尖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空气都被烧得扭曲。
“受死吧。”
长矛射出，撕裂空气，直奔洛羽。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像要把耳膜刺穿。
洛羽动了。
身影在黑暗中消失，像融入了黑暗本身。
长矛射空。
轰——
砸在石壁上，炸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圣光在坑里燃烧，把石头都烧成了焦黑。
天使眯眼。“速度很快。但——”
话没说完。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抓住了他的脖子。
天使瞳孔骤缩。“什么——”
洛羽的脸，从黑暗中浮现。猩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距离很近，近得能看到天使瞳孔里的恐惧。
“你话太多了。”洛羽说。声音很冷，带着一丝嘲讽。
然后——
咔嚓。
天使的圣光护盾，碎了。像玻璃，碎成无数光点，在空中飘散。
洛羽一拳，轰在天使胸口。
轰——
巨大的冲击力让空气都炸裂了。天使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砸出一个人形凹陷。石壁崩裂，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
圣殿骑士们愣住。
“天使大人！”有人喊，声音里全是惊恐。
然后冲上来。
洛羽转身。暗红色雾气炸裂，像火山爆发。
【恶魔之手】。
巨大的恶魔虚影，从他背后浮现。狰狞的面孔，锋利的爪子，在黑暗中格外恐怖。
一巴掌，拍飞三个骑士。
铠甲碎裂，骨头断裂。惨叫声在通道里回荡,凄厉得像鬼哭。
莱恩在旁边，拔出符文剑，冲进人群。剑光闪烁，符文亮起。一剑斩断一个骑士的喉咙，血喷出来，溅在石壁上，像一朵绽开的血花。
“配合我！”莱恩低喝一声。
洛羽没说话，只是冲向天使。天使刚从墙上爬起来，嘴角流血，眼神惊恐。
“你……你怎么可能……”他声音在颤，带着难以置信。“你只是低阶神启者……怎么可能打破我的护盾……”
洛羽一脚，踹在他脸上。
天使再次飞出去，砸在骨头堆里。骨头四散，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洛羽跟上，一把抓住天使的翅膀。用力一扯。
撕拉——
羽毛断裂，血喷出来，像喷泉。
天使惨叫。“啊——”声音凄厉得可怕，在通道里回荡。
洛羽把他按在地上，膝盖顶在他胸口。“我问你。”他说。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