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你一直想知道，为师究竟是谁，对吗？”
楚玄点头。
随手抛出《三清道藏》直指大道本源，将玉佩炼成神秘信物，甚至算计元婴后期的大修士。这绝非寻常山野道士的手笔。
“十八年前，我在风雪中捡到你，并非偶然。”
云鹤道人缓缓开口。
“也并非仅仅是因为你身负姬氏的人皇血脉。”
“而是因为，我在寻找一个继承者。”
楚玄心头微动：“继承者？”
“不错。”
云鹤道人昂首，视线似乎穿透了这方意识空间，投向无尽虚空。
“徒儿，你可知，我们脚下的这方天地，这颗蓝色的星辰，在浩瀚的宇宙中，究竟算什么？”
不待楚玄回答，云鹤道人便给出了答案。
“在‘上界’眼中，这里被称为‘遗弃之地’，也被称为‘第九号小千世界’。”
“而为师，并非此界中人。”
师父来自上界。
尽管早有推测，此刻亲耳确证，楚玄仍觉心惊。
云鹤道人看着徒弟，神色平淡：
“我来自上界‘太上道宫’，乃是负责监察诸天万界的……巡界使。”
“巡界使？”楚玄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诸天万界，并非只有人族。”
云鹤道人语气转厉。
“域外天魔，虚空邪神，乃至无数吞噬世界本源的诡异存在，时刻都在窥视着像地球这样的小千世界。”
“一旦世界屏障破碎，对于这里的亿万生灵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巡界使的职责，便是行走于各个小千世界，观察其演化，守护其屏障，斩杀一切试图入侵的‘越界者’。”
话至此处，云鹤道人轻叹一声，眼底多了几分萧索。
“万年前，我奉命巡查此界，却发现这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隐患。”
“为了消除这个隐患，也为了守护这方天地的火种，我选择了留下。”
“我斩断了与上界的联系，封印了自己的大部分修为，化身为一个普通的道士，行走世间。”
楚玄默然伫立。
那个平日里只好杯中物、吹嘘往事、甚至唆使徒弟偷鸡摸狗的老道，竟背负着这般沉重的过往。
一人一观，独守万年。
“那……这块玉佩，还有姬无道……”楚玄问道。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
云鹤道人指向楚玄胸前。
“这块‘清心’玉，其实是我巡界使身份的信物，也是开启‘界主权限’的钥匙之一。”
“姬无道？那个利欲熏心的蠢货罢了。”
云鹤道人神情淡漠。
“当年姬家灭门惨案，我之所以没有出手阻止，并非我冷血。”
“而是因为，天道有缺，因果循环。”
“姬家作为守陵人，享受了千年的气运，也必然要承担相应的劫数。这是定数，即便是我，也不能随意插手干预天道运转，否则会引来更大的灾难。”
楚玄沉默。
理智上能够接受，但情感上，得知师父坐视家族覆灭，心中难免淤堵。
云鹤道人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眼神稍缓。
“但我救下了你。”
“并且，我故意在十八年前的那场乱局中，将这块玉佩遗落，让姬无道得到。”
楚玄猛然抬头：“故意？”
“不错。”
云鹤道人颔首。
“姬无道心术不正，但他也是姬家血脉。他得到玉佩，必然会想方设法破解其中的秘密，甚至以此为倚仗，在修真界搅弄风云。”
“而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我需要一块磨刀石。”
“一块足够坚硬、足够邪恶，能把你这把尚未开锋的‘人皇剑’，磨砺得锋利无比的磨刀石！”
楚玄背脊生寒。
原来皆是布局。
姬无道自以为执掌至宝、掌控命运，实则从始至终不过是云鹤道人棋盘上的一枚黑子，用来喂养楚玄这颗白子的养料。
“当你能亲手斩杀姬无道，拿回这块玉佩的时候，就证明你已经拥有了在这个乱世中立足的资格。”
“也证明，你有资格接下我肩上的担子了。”
云鹤道人神色肃穆，抬手虚指楚玄眉心。
“徒儿，你可知神州九鼎，究竟是什么？”
楚玄下意识答道：“镇压国运的神器？”
“那只是表象。”
云鹤道人摇头。
“神州九鼎，是我当年利用巡界使的权限，结合此界本源，亲手炼制的‘界主印玺’。”
“九鼎合一，便能掌握这方天地的完整权柄，成为这方小千世界的……界主！”
界主。
掌控一界权柄。
在这二字面前，元婴与化神皆如微尘。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承载此界气运，有能力、有担当，且心怀苍生的继承者。”
“这个人，必须拥有此界最正统的皇道血脉，以镇压世界气运。”
“同时，他又必须修炼最纯正的道门功法，以沟通天地本源。”
云鹤道人注视着楚玄。
“姬玄，你拥有人皇血脉，又修炼了我传授的《三清道藏》。”
“从我在风雪中抱起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选定的，唯一的……界主候选人！”
楚玄呼吸略显急促。
身世、功法、乃至一路行来的轨迹，皆在师父注视之下。并非提线木偶般的操纵，更像是一种苛刻至极的栽培。
“师父……”
楚玄声音微哑。
但他很快压下翻涌的情绪。作为习惯谋定后动的布局者，他敏锐察觉到这庞大计划背后的逻辑断层。
他直视云鹤道人，问出心中盘旋已久的困惑。
“师父，您既是来自上界的巡界使，拥有通天彻地的神通。”
“区区七煞门，区区姬无道，在您眼里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
“您为何不亲自出手扫平一切？”
“为何要布下这么大一个局，让我去历练，去拼命？”
“又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才肯将这一切告诉我？”
质问声在意识空间回荡。
云鹤道人沉默，眼中神采黯淡几分。那道原本尚算凝实的身影，此刻竟出现不稳定的波动。
楚玄心头一紧。
“师父，你的身体……”
云鹤道人摆手打断，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苦涩。
“徒儿，你以为为师不想亲自出手吗？”
“若是万年前，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这满天神佛，荡平这世间一切邪祟。”
“但是现在……”
云鹤道人声音低沉。
“为师……快要撑不住了。”
简单的字句，比“界主”的真相更令楚玄心惊。
那个在他心中如神明般强大的老道，竟也会说撑不住了。
“万年的守护，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为了抵挡域外天魔对世界屏障的侵蚀，为了压制那扇即将洞开的‘魔门’，我的本源早已透支殆尽。”
“这道神念，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
云鹤道人顿了顿，转而道：
“最后的指引。”
他深深看着楚玄，眼中满是托付。
“姬玄，听好了。”
“为师留给你的，不仅仅是九鼎，不仅仅是《三清道藏》，更不仅仅是这界主的权柄。”
“这是一份馈赠，更是一份诅咒。”
“一份持续了万年，沉重到足以压垮脊梁的责任。”
云鹤道人的身影开始消散，化作星光融入空间。但他声音洪亮，震荡着楚玄的灵魂。
“从今往后，这方天地的安危，这亿万生灵的生死……”
“就交给你了。”
“你，便是这方世界的……”
“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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