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玄三人的身影彻底没入那道扭曲的门户之后，原本稳定的空间裂口发出一阵剧烈的波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去，最终在一阵涟漪中彻底消散。
寂静的山谷中，只剩下张凌云和龙虎山幸存的四名弟子，面面相觑。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与屈辱。
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这些名门大派嫡传弟子的脸上，将他们引以为傲的阵法传承，碾得粉碎。
“师兄……我们，我们怎么办？”一名年轻道士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引以为傲的龙虎山阵术，在那人面前，竟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张凌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结界之后是九死一生的绝地，他们应该立刻退走，等待师门长辈的支援。
但身为龙虎山嫡传的骄傲，以及对那道深不可测背影的一丝不甘与好奇，却像一团火焰，灼烧着他的道心。
他真的……只是一个狂妄之徒吗？
还是说，他真的拥有足以蔑视一切的，通天彻地的实力？
张凌云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跟上去。”
他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师兄，不可！里面凶险万分，连楚玄那等人物都……”
“闭嘴！”张凌云厉声喝断了师弟的话，“我倒要亲眼看看，他究竟凭什么敢如此托大！”
“是生是死，总好过像个懦夫一样，在这里枯等！”
说罢，他不再犹豫，循着楚玄等人消失的方向，咬牙冲了过去。
虽然结界已经闭合，但那片被金色符文灼烧过的山壁，依旧散发着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
张凌云等人虽然无法像楚玄那样开辟门户，但也能勉强感知到结界最薄弱的节点。
五人对视一眼，同时催动体内仅存的灵力，合力轰向那片山壁。
……
与此同时，穿过结界门户的楚玄三人，已经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没有蜀山应有的钟灵毓秀，仙气盎然。
入眼所及，是一片焦黑如炭的枯寂大地，仿佛被天火焚烧了千年万载，寸草不生。
脚下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某种混合着灰烬与腐烂血肉的粘稠泥沼，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叽”声。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海，厚重的妖云翻滚不休，将一切光线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腐败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更可怕的是，一股股精纯到极致，却又狂暴到令人心悸的能量，几乎凝成了实质，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黑色气流，在这片空间里肆虐。
这股能量，比姚千雪之前判断的妖气，要古老、霸道百倍！
它带着一种源自太古洪荒的苍茫与暴戾，疯狂地侵蚀着一切外来者。
“噗……”
姚千雪刚一踏入，便觉心神剧震，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她体内的魔功真元，在这股狂暴能量的冲击下，竟有失控暴走的迹象。
她连忙结印护住心脉，俏脸上一片煞白。
“好……好可怕的威压！这里的能量，已经完全排斥除了它自身以外的任何灵力！”
骆樱的情况稍好一些，她周身剑意凛然，将大部分侵蚀能量隔绝在外，但脸色同样无比凝重，握着剑柄的手绷得紧紧的。
只有楚玄，依旧面色如常。
他仿佛闲庭信步般走在这片修罗地狱，那些足以让金丹修士寸步难行的狂暴能量，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动消融，化为虚无。
他没有理会身后两女的震惊，只是抬起头，目光穿透重重黑雾，望向了远方。
那里，是这片绝地的中心。
也是他师尊云鹤道人气息最终消失的地方。
三人顶着巨大的压力，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行进。
这片空间并不大，但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大约一炷香后，他们终于穿过了这片焦黑的泥沼地，来到了一处地势稍高的山岭之上。
站在这里，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也正是在这一刻，饶是心性坚韧如骆樱，见多识广如姚千雪，也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美眸中被无尽的震撼所填满。
只见在群山的最高峰之巅，视野的尽头。
一座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青铜古塔，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塔尖如利剑般，悍然刺入暗红色的天穹。
那座塔太庞大了，仿佛是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古老神物，连绵的蜀山山脉在它面前，都渺小得如同沙砾。
塔身呈现出古老的青铜色，上面镌刻着无数繁复玄奥的图文，有顶天立地的神人，有嘶吼咆哮的魔神，还有无数形态各异的上古大妖。
一股苍茫、古朴、浩瀚的气息扑面而来，仅仅是远远望着，就让人心神摇曳，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这，本该是一件镇压万古的无上神器。
但此刻，这座本应永恒不朽的巨塔，却……濒临破碎！
一道道蛛网般的巨大裂痕，从塔基一直蔓延到塔顶，几乎遍布了整个塔身。
那些裂痕深不见底，仿佛是神明留下的伤疤，狰狞而恐怖。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一股股浓稠如墨汁的纯粹黑气，正从那些巨大的裂痕中疯狂地、源源不断地溢出！
那黑气，正是构成这片空间所有狂暴能量的本源！
它们冲天而起，化作张牙舞爪的黑色巨龙，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绝望的漆黑，只在边缘处透出些许暗红。
末日般的景象，让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锁……锁妖塔……”
姚千雪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带着极致的颤抖。
这便是传说中，蜀山派用以镇压天下群妖的至宝——锁妖塔！
它竟然，已经破碎到了如此地步！
就在所有人为这灭世般的景象而心神剧震，几乎无法呼吸时。
楚玄的目光，却骤然一凝。
他的视线越过那冲天的黑气，落在了锁妖塔前方。
在那片被无尽妖气与魔气笼罩的焦土之上，竟有一片方圆不过十丈的区域，依旧保持着青翠的绿意，宛如这片地狱中唯一的净土。
而在那片净土的中央，一个孤独的身影，正拄着一把断裂的古剑，伫立在那里。
他的身形枯槁，仿佛被风干了千年，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蜀山道袍，空荡荡的左边袖管随风飘动。
他只有一条手臂。
可那单薄的背影，却像是一座亘古不移的山岳，死死地钉在那里，独自撑起了这片即将倾覆的天地。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客。
那个独臂身影的身体微微一顿，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而僵硬的动作，缓缓转过了身来。
章末，画面定格。
那是一双怎样饱经沧桑的眼眸。
浑浊，疲惫，却又锐利如鹰。
里面没有丝毫的生机，只有无尽的警惕，以及……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与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