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身明黄色常服的顺治帝,便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穆尔察宁的身上。当他看到那个记忆中熟悉的身影时,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有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帝王的、审视的目光。
“皇姐!”顺治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生硬,“你……你总算回来了。”
“福临。”穆尔察宁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褪去稚气、初具帝王威严的少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姐弟二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还是孝庄打破了沉默,她慈爱地笑道:“好了,你们姐弟多年未见,怎么还生分起来了?福临,快过来坐。”
顺治帝依言在孝庄身旁坐下,他的目光,却如同利剑一般,直刺于少卿。
“你,就是于少卿?”顺治帝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敌意,“前明将领,吴三桂的兄弟,如今我大清的钦犯。皇姐,你为何会与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质问,来得如此直接,如此犀利!
穆尔察宁的脸色,微微一白。
于少卿却是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躬身行礼:“草民于少卿,见过陛下。”
“哼,朕可担不起你这一拜。”顺治帝的语气,愈发冰冷,“朕只想知道,你把我皇姐带到京城,究竟有何图谋?!”
“福临,不得无礼!”孝庄呵斥道,“于先生是宁儿的救命恩人!”
“母后!”顺治帝的情绪,有些激动,“您有所不知!此人来历不明,手段诡异,与南明乱党郑成功、李定国之流,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突然带着皇姐入京,其心难测,朕不能不防!”
显然,吴伟业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已经将各种真假难辨的“黑材料”,送到了顺治帝的面前。
眼看姐弟二人就要爆发冲突,于少卿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了。
“陛下,”于少卿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顺治帝的审视,“草民此来,并非为您口中的‘图谋’。而是想告诉陛下,您真正的敌人,并非南明的残余势力,也非朝堂上的政敌。而是一个名为‘隐炎卫’的、妄图颠覆时空的邪恶组织。”
“而一手缔造了这个组织的,正是陛下您如今最信任的股肱之臣,吏部侍郎——吴伟业!”
“什么?!”顺治帝闻言,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说……吴先生?这……这绝不可能!吴先生乃国之栋梁,对朕忠心耿耿,你……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吴伟业,是顺治帝亲政后,一手提拔起来的、用以对抗鳌拜等旧臣的“心腹”。他对他,有着近乎绝对的信任。
于少卿的这番话,无疑是在指责他识人不明,昏聩无能!
“陛下若是不信,可敢与草民打一个赌?”于少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弧度。
“赌什么?”顺治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草民敢断言,此刻,吴伟业大人必然已经等候在慈宁宫外,正准备以‘护驾’、‘清君侧’的名义,求见太后与陛下。”于少卿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他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在陛下面前,将草民置于死地,以掩盖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的话,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整个暖阁,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孝庄和顺治的脸上,都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情。
而就在此时,门外,再次传来了太监那尖细的通报声,只是这一次,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与不安。
“启……启禀太后,陛下……吏部……吏部侍郎吴伟业大人,率领京营护卫,求见!”
当太监那尖细而又惶恐的通报声在暖阁内响起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顺治帝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年轻脸庞,瞬间变得煞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于少卿,又猛地转向宫门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被欺骗的、滔天的怒火。
真的……被他说中了!
吴伟业,他最信任的、一手提拔起来的“国之栋梁”,竟然真的在这个时候,率领京营护卫,以“护驾”之名,行“逼宫”之实!
孝庄太后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她那双深邃的凤目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寒光。她或许不完全相信于少卿所说的那些关于“隐炎卫”和“九元璧”的奇谈,但吴伟业此刻的举动,无疑是触碰了皇室的逆鳞!
“让他进来。”孝庄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越是平静,便越是代表着暴风雨的来临。
很快,身着吏部侍郎官服的吴伟业,在一队甲胄鲜明的京营护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立刻跪倒在地,一副痛心疾首、忠心护主的模样,高声道:“臣吴伟业,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听闻有前明奸细,挟持怀璧格格,潜入宫中,图谋不轨!臣心急如焚,特调动京营,前来护驾!请太后、陛下恕罪!”
他的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将自己摆在了“忠臣”的制高点上。
然而,这番表演,在刚刚经历了于少卿那“神预言”的孝庄和顺治眼中,却显得是那么的虚伪,那么的刺眼。
“吴爱卿,平身吧。”顺治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缓缓地坐回了座位,目光幽深地看着吴伟业,“你说,有奸细图谋不轨。你说的奸细,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