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林晚樱的哭诉,苻誉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按在眉心,口中反复喃喃自语:“好一个方杰……好一个方杰……”
他的声音平静得无喜无悲,听不出是因为林晚樱的哭诉而对方杰满心失望与愤怒。
还是在感慨方杰昨晚那番话的先见之明,字字句句竟都成了谶语。
林晚樱偷偷抬眼,想窥探他的神色,却恰好撞进苻誉骤然睁开的眼眸。
那眼神深邃难辨,带着几分她读不懂的复杂。
林晚樱心头一慌,连忙低下头,假装沉浸在悲伤中,指尖下意识绞着衣襟。
苻誉凝视着怀中柔弱的女子,心中百转千回。
方杰是他的生死兄弟,是东来岛的功臣,曾经不止一次的救过他,更救过全岛的人。
他不愿意怀疑方杰。
可林晚樱的哭诉字字泣血,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证明清白,还有那枚作为“信物”的扳指。
这桩桩件件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一时半会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谁的话。
到底是方杰怕侮辱林晚樱的事情败露,所以昨晚才提前给自己做好了功课,讲了个金刀计的故事,用来应对林晚樱的委屈冤枉?
还是林晚樱真的是像方杰说的那样,是个想挑拨自己与方杰的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的女人?
她挑动自己与方杰的斗争,明显是要削弱东来岛的实力。
那么她的身份不言而喻,只能是那伙对东来岛上的金矿,蠢蠢欲动的海盗!
苻誉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与他山盟海誓,天长地久的绝色佳人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不愿意相信!
林晚樱敏锐的抓住了苻誉心中的柔软,看破了他的犹豫。
“让我死了吧!我是个不干净的人!我宁死不愿意受辱!”
林晚樱说着站起身,不顾一切的朝着门柱撞去!
“晚樱!”苻誉立马起身死死地抱住她。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你好好说,为什么又要寻短见!”
“苻郎!”林晚樱紧紧抱着苻誉的脖子,眼泪簌簌而下。
“我爱你!苻郎。你只需要记住这句话就可以了。无论到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好好爱你的!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她的话半真半假,意有所指。
苻誉眼含热泪,在屋内焦躁地踱了两圈,脚下的青砖被踩得咚咚作响。
忽然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盏应声落地,碎裂声刺耳尖锐。
“来人!”苻誉第一次失态地大喊,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咆哮。
“立刻派五十人,去把方杰这个贼人给我抓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门外的护卫闻声连忙推门而入。
他们见城主双目赤红、须发戟张的模样,全部满心震惊。
谁都知道方杰是城主最信任的兄弟,是镇北城的功臣。
但护卫们却不敢有半分迟疑,齐声应道:“是!”
这时,两名侍奉在侧的侍女壮着胆子小声问道:“城主……您说的是……是方首领吗?”
“什么首领?!”苻誉怒目圆睁,咆哮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贼子!方杰就是个畜生!他现在不再是什么方首领,是我苻誉通缉的一等要犯!立马去把他抓回来,不用多问,不必迟疑,抓回来便是!”
“是!”护卫们再不敢多言,确认完命令后,转身呼啸着冲出房门,集结队伍去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镇北城。
街头巷尾,无论是摆摊的商贩、挑担的脚夫,还是守城的士兵、府中的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方首领怎么就成要犯了?”一个卖包子的老汉满脸惊疑,手里的擀面杖都停在了案板上。
“当初秋围之变,若不是方首领挺身而出,咱们镇北城早就被乱兵踏平了!”
旁边一个茶馆老板连连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后来对抗海盗,方首领领着黑礁湾的弟兄们浴血奋战,多少次都是九死一生,才守住了东来岛的南大门。他对咱们东来岛,对城主,那都是居功至伟啊!”
“没有方杰,哪有今天的苻城主?哪来的东来岛?”一个穿短打的青年插了话,脸上满是困惑。
“这才刚送方首领出城,怎么转头就通缉他了?到底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谁知道呢?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有人小声猜测,“方首领看着不像是那种会犯事的人啊,为人正直,做事磊落,怎么会突然成了城主口中的‘贼子’?”
“说不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或是牵扯到了什么机密?”也有人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几分揣测。
“城主发这么大的火,我还是第一次见!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只是咱们这些外人不知道罢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疑惑、不解、惋惜交织在一起,没人能想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但奉命追缉的士兵们,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议论。
他们是苻誉一手培养的死士,是镇北城最后的底牌,只听令于苻誉一人。
城主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会往西;城主让他们捉人,他们便不问缘由。
队伍踏着沉重的脚步,朝着方杰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势要将这位昔日的东来岛功臣捉拿归案。
屋内,林晚樱见苻誉怒火中烧,士兵已然出发,心中狂喜。
但她面上装作悲痛欲绝的模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苻誉的腿,泪如雨下:“不要这样!苻誉,不要为了我这样!我知道方杰对你有多重要,你们是生死兄弟,他还救过你的命……算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你知道这件事,把他赶走就好,没必要杀他啊!”
“赶走?”苻誉双目赤红,情绪已然彻底崩溃,怒声咆哮道,“我是东来岛的王!是天之骄子!我苻誉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方杰敢觊觎我的女人,敢密谋反叛,此等大逆不道之徒,不杀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他胸膛剧烈起伏,胸口的怒火熊熊燃烧,早已将往日的兄弟情谊、方杰的赫赫功勋,都烧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