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疗伤破印，暗室卜前程
回到逼仄的出租屋，反锁上门，陆昭才敢彻底卸下强撑的镇定。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与伤口渗出的血液黏连在一起，带来一阵阵冰冷的刺痛和黏腻感。他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胸腔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后火辣辣的剧痛。
虚弱、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淹没。
但他知道，不能倒下。
袭击者可能还在暗处窥伺，书店里那位神秘的“老朋友”更是如同悬顶之剑。而最迫在眉睫的，是肩后这处伤口！
那根诡异的短矢虽然拔除，但残留的冰冷异种能量并未完全消散，依旧盘踞在伤口深处，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气血，甚至隐隐阻碍着他与天地间能量的沟通。更让他心悸的是，这股能量给他一种极其不祥的“活性”感，仿佛……一个冰冷的标记，一个随时可能被远程感知的追踪信标！
必须立刻处理掉它！
他挣扎着爬起身，翻找出简陋的医药箱，用酒精和碘伏忍痛清洗了伤口。看着镜中那处皮肉翻卷、颜色隐隐发暗的创口，他咬紧牙关。
寻常药物，恐怕对付不了这种能量侵蚀。
只能依靠修炼得来的这丝“气”了！
他再次盘膝坐下，面朝东方，却并非为了修炼增长，而是全力内视，引导着丹田内那缕微弱不堪的气流，缓缓汇向肩后伤口。
过程比之前拔矢时更加艰难和痛苦。他的气流太弱，而那异种能量极其顽固阴毒。气流每一次尝试靠近、包裹、消磨那股能量，都如同用脆弱的丝线去锯冰冷的寒铁，进展缓慢，且对他本身的精神和气血都是巨大的消耗。
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鬓角滑落，很快打湿了地面。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为用力而被咬出血痕，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如同在承受某种无形的酷刑。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专注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月色西斜，他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心神，那盘踞在伤口深处的冰冷能量，终于被消磨掉了最后一点核心。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锁链”仿佛骤然崩断！
嗡——
他脑海猛地一清，那种与天地间的隔阂感瞬间消失。周围空间中稀疏的能量粒子，再次变得清晰可感。
成功了！
但他还来不及欣喜，极度的虚弱感便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他眼前一黑，直接歪倒在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这一觉睡得极沉，也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破碎的龟甲、裂开的铜钱、呼啸的铁管、幽蓝的矢镞、秦老板温和却模糊的脸、还有黑暗中无数双冰冷的眼睛交替出现……
直到日上三竿，阳光刺眼地照在脸上，他才猛地惊醒过来。
第一反应便是感知肩后的伤口。
刺痛依旧，但那种冰冷僵麻的侵蚀感已经消失不见，伤口周围的皮肉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愈合缓慢。更重要的是，那种被“标记”的不祥预感没有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饥饿和口渴。
狼吞虎咽地吃完所有能找到的食物，又灌下去大量清水，他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但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够恢复。
他不敢再去书店，用手机给秦老板发了条信息，谎称突发高烧，需要请假一天。秦老板很快回复，语气关切，让他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店里。
放下手机，陆昭的心情却并未放松。
袭击的阴影，神秘的访客，如同两张无形的网，交织在他心头。被动等待，只能是坐以待毙。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知道对方是谁？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想到了那个藏在伪书中的龟甲铜钱！
虽然初次卜筮的反噬险些要了他的命，但那是他目前唯一可能窥探到线索的途径。而且，经过这次生死危机和疗伤逼毒，他感觉自己的灵觉似乎因极限的压榨而变得凝练了一丝，对那丝气流的掌控也更为精细。
或许……可以再试一次？这一次，不问自身吉凶，只问对方来历！目标更明确，准备更充分，反噬或许能小一些？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知道这很冒险，甚至可能再次引火烧身。但强烈的危机感和求知欲，推动着他必须铤而走险。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用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来调息恢复。直到夜幕再次降临，体内那丝气流恢复了大半，精神也稍显安定，他才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他没有开灯，唯有清冷的月光从窗口流入，在地上铺开一片银霜。
他再次请出了那个沉重的“书盒”，将其放在地上。自己则屏息凝神，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在书盒周围，以自身微薄的气流为引，辅以简单的意念勾勒，大致圈定了八卦方位。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虚拟的方位在他感知中隐隐成型，虽然模糊不清，却也能汇聚一丝微薄的地气，稍作加持。
然后，他咬破指尖，挤出几滴鲜血，滴落在那些古旧的铜钱之上。精血落入卦盘，一股无形的联系悄然建立，他感觉自己的心神与这套古老的占卜器物连接得更为紧密。
做完这些简陋的准备，他已是额头见汗。不敢耽搁，他再次将心神沉入丹田，引导气流汇于紫府，灵觉提升到极限。
这一次，他的目标无比明确，意念高度凝聚，所有的精神都灌注于一个问题——
“昨日袭杀我者，究竟是何来历？！”
问题既出，他再次将沾染精血的铜钱撒于龟甲之上，同时指尖拂过龟甲表面！
嗡！
熟悉的冲击感再次袭来，冰冷庞大的信息乱流如同决堤洪水！但这一次，他有了准备，心神如同磐石，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全力引导着乱流围绕那个问题旋转、聚焦！
痛苦依旧剧烈，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硬生生忍住了喷血的冲动，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被他狠狠擦去。
龟甲再次震颤，幽光亮起！铜钱疯狂跳动！
然而，就在卦象即将凝聚成形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三枚龟甲之上，即将显现的裂纹图案仿佛被一股无形却强大无比的力量猛地干扰、搅乱！原本快要清晰的影像瞬间变得模糊不堪，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遥远、却冰冷霸道至极的意念，顺着卜筮建立的微弱联系，如同跨越虚空而来的毒箭，猛地刺向陆昭的灵觉！
“噗——！”
陆昭再也无法压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龟甲之上，触目惊心。
他整个人如遭重击，向后倒仰，脑袋重重磕在地板上，眼前金星乱冒，耳鸣不止。
反噬！比上一次更凶猛的反噬！
对方……对方竟然能感知到他的窥探！甚至能隔着无尽距离，干扰卜筮，并进行反向冲击！
他瘫倒在地，浑身冰冷，不仅仅是受伤，更是因为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对方的可怕，远超想象！
但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彻底昏厥过去的前一瞬，那被干扰得支离破碎的卦象中，几个极其模糊、转瞬即逝的碎片，依旧顽强地穿透干扰，烙印在了他的感知深处——
那并非具体的形象，而是一种强烈的“意象”：
一片无边无际、沉重压抑的昏黄色浓雾……浓雾中，无数影影绰绰、僵硬麻木的身影在徘徊……而在浓雾的最深处，隐约有一座巨大无比的、模糊的暗赭色建筑的轮廓……建筑之上，似乎插着一面破损的、看不清图案的玄色旗帜……
紧接着，最后一个碎片闪过：
那是一双眼睛。
并非真实的眼睛，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意念所化的凝视。
充满了漠然、古老、以及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极致威严！
这凝视一闪而逝，却让陆昭如坠冰窟，灵魂都仿佛被冻结！
哇——！
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冰冷的昏迷中缓缓苏醒。
头痛欲裂，神魂欲碎，比上次伤得更重。
他挣扎着爬起，看着地上狼藉的鲜血和黯淡无光的龟甲铜钱，脸上没有血色，只有无尽的骇然与凝重。
昏黄浓雾……麻木身影……暗赭建筑……玄色旗帜……还有那双漠然的威严之眼……
这些支离破碎的意象，究竟代表着什么？
袭击者的来历，似乎关联着一个极其恐怖、极其古老的庞大势力？
而最后那道意念的凝视……是那个“老朋友”？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落在龟甲上那几滴尚未干涸的、属于他自己的鲜血上。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为这次冒失的卜筮，露出了更加狰狞、更加深不可测的一角。
前路，仿佛被那无边的昏黄浓雾所笼罩，杀机四伏。
他蜷缩在冰冷的月光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与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