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一间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会议室。
李林和苏晚晴被带到一扇厚重铁门前。
从戈壁到这里，只用了几个小时。
门开了。
一股烟草味扑面而来。
没有窗户，一盏白炽灯将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照得惨白。
烟雾在光线下盘旋。桌旁坐着一圈身影，每一个，都只在报纸的头版上见过。
他们是这个新生国家的掌舵者。
苏晚晴的呼吸停了半秒，捏着衣角的手指收紧。
饶是两世为人的李林，心脏也骤然一缩。
这里比戈壁滩的任何一场风暴都更令人窒息。
“欺人太甚！”
一声怒喝炸响。
一位鬓角斑白的老帅一掌拍在实木桌面上，茶杯巨震，深色的茶水溅出，迅速洇开一滩水印。
“他们有原子弹，我们造了！他们有导弹，我们也造了！”
老帅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指几乎戳向天花板。
“现在我们有了能打到他们家门口的剑，他们就坐不住了？！”
“凭什么？！”
“联合核查？不受限制？这跟缴了我们的械，再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怒吼在封闭的房间里回荡。
这是事实。
赤裸裸的绞杀令。
主位上的聂帅抬手，向下压了压。
动作很轻，却让暴怒的老帅重新坐了回去，只是眼神里的火焰依旧在烧。
聂帅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门口的李林和苏晚晴身上。
“小李，小苏，过来。”
两人穿过沉重的空气，走到会议桌前。
“看看吧。”聂帅将一份文件推到他们面前。
是那份在戈壁已经看过的电文。
但此刻，在这间屋子里，被这些目光注视着，纸上的每一个黑字，都刺得人眼睛发疼。
一：立刻停止中程及远程弹道导弹研发。
二：接受联合核查小组，“公开、透明、不受限制”。
翻译过来就是：交出武器，敞开家门。
李林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能想象，一旦答应，龙国将彻底沦为案板上的肉。
“他们以为，用几艘破船，就能锁死我们的海洋。”
聂帅缓缓开口，
“他们以为联合起来，就能夺走我们刚磨快的剑。”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那我们就换一条路走。”
聂帅抓住地图的下摆，猛地向上一掀！
哗啦——
地图卷轴收起。
露出的，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一张星空图。
点点繁星之间，蓝色的地球孤独地悬浮着。
“白头鹰的眼睛，北极熊的眼睛，二十四小时悬在我们的头顶。”
聂帅的手指，点在地球上方那片漆黑的太空，
“我们刚在戈壁竖起一枚导弹，白头鹰的办公桌上就收到了报告。”
“我们不能再当瞎子和聋子。”
“他们有天上的眼睛，我们也要有！”
聂帅霍然转身，目光直直地刺向李林和苏晚晴。
那目光里是重逾山河的期望。
“现在，我代表中央，向你们下达新任务！”
“国家决定，正式启动‘曙光’计划！工程代号：714工程！”
聂帅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钉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目标——在两年之内，将我们龙国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送上天！”
一瞬间，呼吸都停了。
卫星！
苏晚晴的瞳孔收缩到极致。超高强度合金、耐高温材料、精密制导系统、大推力运载火箭、深空测控网络……
一个个名词在她脑海里炸开。
而他们，几乎一无所有。
两年？
从零开始？
这不是科学，这是神话！
然而，李林的反应截然不同。
在“人造地球卫星”这六个字钻进耳朵的瞬间，他全身的血液刹那间沸腾，一股狂热的战栗从脊椎直冲头顶！
前世，他耗尽一生，从卫星设计到空间站建设，他的终极梦想就是星辰大海！
这个梦想，此刻就砸在他的脸上！
也就在这一刻，那个熟悉的系统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检测到宿主接触到国家级核心战略……】
【史诗级国家战略任务触发——“天眼洞开”！】
【任务描述：旧世界的霸主试图封锁你的陆地与海洋，他们用悬于天空的眼睛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打破囚笼，冲上云霄，用你自己的眼睛，俯瞰这颗蓝色的星球！让龙的威严，响彻星空！】
【终极目标：建立覆盖全球的、完全独立自主的卫星网络！】
【第一阶段任务：两年之内，将龙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成功送入预定轨道！】
【任务奖励：解锁终极科技树——【星辰大海】！奖励海量工业点数！】
【【星辰大海】科技树预览：运载火箭技术、卫星平台技术、深空测控技术、载人航天技术、空间站技术……】
李林的眼前，无数璀璨的数据流汇成一条银河。
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他的宇宙，正在缓缓展开！
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在燃烧！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林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聂帅的眼神里，有期待，也有一分藏不住的紧张。
这是赌上国运的豪赌。
苏晚晴看着李林，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但李林没有看任何人。
他迈开脚步，越过众人，径直走到那张巨大的星空图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伸出手，手指点在地图上代表龙国的那片疆域上空，然后缓缓向上，划过稀薄的大气层，最终，指向那片无垠的、黑暗的宇宙深处。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一年足矣。”
“什么？”
“胡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第一个是苏晚晴，她无法置信地看着李林的背影，脱口而出。
第二个声音，来自会议桌的末端。一位戴着深度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站了起来，他是主管科研工作的负责人之一，钱老。
“李林同志！”钱老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严肃，“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敬佩你的勇气。但科研工作不是喊口号，更不是赌气！”
“一年？你知道一年是什么概念吗？”
“运载火箭，我们只有弹道导弹的底子，要把它改成能把卫星送入轨道的运载工具，牵涉到多少改动？
结构、燃料、级数分离、整流罩，哪一个不是全新的课题？”
“卫星本体，更是从一张白纸开始！
结构设计、能源系统、温控系统、测控系统、天线，图纸在哪里？
连最基础的电子元器件，我们都还严重依赖进口和仿制，可靠性根本达不到上天的标准！”
“还有材料！”
钱老看向苏晚晴，
“小苏同志是专家，你来说说，我们要造一个能在太空极端环境下生存的铁疙瘩，需要什么样的材料？
耐高低温、抗辐射、高强度、还要足够轻！
我们现在有吗？
实验室里或许有几克，但要量产，一年时间够干什么？
够建一个车间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让会议室里刚刚因为“两年”目标而升起的些许热度，瞬间被浇灭。
这才是现实。
冰冷、残酷、令人绝望的现实。
苏晚晴的脸色更加苍白，钱老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她的专业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难题堆在一起，形成的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两年是神话，一年……就是疯话。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李林身上。
面对顶级专家的质询，面对几乎所有人的怀疑，这个年轻人会怎么收场？
李林转过身。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或者退缩，
“钱老，您说得都对。”
他先是承认了所有困难，让钱老的表情稍稍缓和。
“但您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不认同。”
李林走到会议桌旁，没有坐下，而是对一名警卫员说：
“同志，能给我一张大点的纸和一支笔吗？”
很快，一张巨大的军用地图被翻了过来，露出空白的背面，铺在桌上。一支粗大的碳素笔递到他手里。
李林拔掉笔帽，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在白纸的中央画了一个粗糙的火箭轮廓。
“运载火箭，我们不需要从零开始。
东风导弹的箭体就是最好的基础。
它的问题是推力不足以入轨，而且没有末端修正能力。”
他的笔尖飞快移动，在火箭顶部又加了一节。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第三级。
一个使用高性能液体燃料的第三级。
它可以不大，但必须能提供第二次点火，将卫星精确送入轨道。”
他又在旁边写下一行化学式。
“燃料，我推荐自燃推进剂——偏二甲肼和四氧化二氮。
它们的比冲不是最高的，但技术成熟，可以常温储存，可靠性远超低温燃料，适合我们快速攻关。”
钱老皱起了眉，显然，这些技术名词他并不陌生，但将它们如此笃定地组合在一起，还是头一次见。
李林的笔没有停。
“卫星本体，您说的元器件问题确实存在。
但我们可以用最简单、最冗余的设计来弥补。
第一颗卫星，它的核心任务不是复杂的工作，而是‘存在’！”
“能上天，能被我们观测到，能播放《东方红》的乐曲，它就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使命！”
“所以，我们可以用最成熟的晶体管电路，哪怕体积大一点，重一点。
用最可靠的银锌电池供电，哪怕寿命只有二十天。
我们不需要它工作一年，我们只需要它宣告我们的到来！”
最后，他画了一个圆球，代表卫星。
“至于材料，钱老，您说的没错，这是最大的难题之一。”
李林的目光转向了苏晚晴。
“我们需要一种轻质、高强度的合金来制造火箭的燃料贮箱和卫星的壳体。我推荐，钛合金。”
“钛合金？”
苏晚晴终于开口，“tc4？它的强度、耐腐蚀性和耐高温性能都符合要求。
但……国内的钛矿石品位低，提纯工艺极其复杂，成本高得吓人。
目前只有几个研究所在做小规模的实验性冶炼，根本谈不上工业化生产。”
她点出了最核心的死穴。
没有材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技术，我有。”
李林看着苏晚晴，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海绵钛的氯化法提纯，到真空电弧炉的熔炼，再到锻造和加工。
全套的工业化技术，我可以在一个月内，把所有图纸和工艺流程都拿出来。”
整个会议室，彻底安静了。
如果说之前的话是技术狂想，那这一句，就是石破天惊。
一个月，拿出世界顶级的全套钛合金工业技术？
钱老张了张嘴，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撼和不解。
他无法理解，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苏晚晴更是死死地盯着李林，她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只有冷静，和不容置疑的肯定。
聂帅的目光在李林和苏晚晴之间来回移动，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猛地一拍桌子。
不是愤怒，是决断！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就一年！”
聂帅站了起来，环视全场。
“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一个月也好，一天也好！
他说能拿出图纸，我们就按图纸去建！
他说能搞出技术，我们就把全国的资源都给他！”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李林身上。
“从今天起，李林同志，担任714工程副总设计师！全力配合钱老！
苏晚晴同志，担任副总设计师，主抓材料攻关！”
“我给你最高权限！
人、钱、物，全国的工厂、研究所、大学，你看上谁，点名要！
谁敢推诿、拖延，军法从事！”
“我只有一个要求。”
聂帅伸出一根手指。
“一年后，我要在京城，听到我们自己的卫星，从太空传回来的《东方红》！”
“是！”
李林立正，声音洪亮。
会议结束。
他们被安排在京城西郊的一处招待所，这里将是714工程最初的指挥部。
房间里，苏晚晴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拉住李林。
“你疯了？李林，你真的疯了！”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不是实验室，那是中央的会议！
你吹的牛，每一个字都关系到国运！”
“钛合金的全套技术……你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那需要多少科学家、多少年的积累？你……”
“我没有吹牛。”
李林打断了她，他看着苏晚晴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晚晴，我们没有时间了。”
“等两年，变数太多。对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发展。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他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速度，把事情做成！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的话语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沧桑和决绝。
苏晚晴怔住了。
她从李林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片她无法理解的深渊。
就在这时，房门被急促地敲响。
一名穿着军装的通讯员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李总师，苏副总师！紧急情况！”
通讯员递上一份刚刚译出的加急电报，手还在微微颤抖。
“抚顺的消息。
老虎台钛矿，半小时前发生特大透水事故，主矿井和备用矿井，全部被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