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某种人为制造的“伪天道气运”,替换金陵城原有的自然气运脉络。
这个过程就像给一个人换血,如果手法不够高明,或者被换的血型不合,就会产生排异反应。
那些被妖气侵蚀的人、魂魄出问题的人,恐怕就是“排异反应”的受害者。
萧寒生正思索间,忽然感觉有人在看他。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眼角的余光瞥见左侧茶楼二楼的窗口,坐着三个穿深蓝道袍的人。
道袍的袖口和衣襟处,绣着细密的星辰图案。
那三人中,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道士,正端着茶杯,目光却落在萧寒生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淡,但萧寒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审视——就像工匠在打量一块待雕琢的玉石。
“这位公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可是初到金陵?”
萧寒生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锦绣长衫的年轻公子,手摇折扇,笑容亲切。
他身后跟着两个沉默的随从,萧寒生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呼吸悠长,太阳穴微微鼓起,分明是武道修为不低的好手。
“正是。”萧寒生拱手,“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年轻公子合起折扇,指了指茶楼,“看公子气度不凡,必非池中之物。相逢即是缘,不如上楼喝杯茶,交个朋友?在下卫无涯,家中在金陵做些小生意。”
萧寒生心中快速权衡,“这卫无涯出现得太过巧合,但他也想借机探探虚实。”
“恭敬不如从命。”
茶楼二楼的雅间里,两人相对而坐。
那三个蓝袍道士已经离开,只留下淡淡的檀香味。
卫无涯亲手斟茶,动作行云流水:“这是今年新采的雨花茶,采自紫金山巅,用晨露冲泡,公子尝尝。”
萧寒生端起茶杯,茶汤清澈碧绿,香气清雅。
但他没有立刻喝,而是看似随意地问:“卫兄方才说家中做生意,不知做的是哪一行?”
“什么都做一点。”卫无涯笑得很坦诚,“布匹、药材、粮食,最近也在尝试接触修士们用的灵石、符纸。金陵城嘛,机会多,只要跟对人,做什么都能成。”
“跟对人?”
“是啊。”卫无涯压低声音,“公子是聪明人,应该能看出来,现在的金陵和以前不一样了。国师大人推行新政,建祈运塔,布紫气网,这是千年未有的大变局。跟上这股潮流,就是乘风而起,若是逆着来,,,,,”
他做了个下坠的手势。
萧寒生慢慢喝茶:“卫兄看来是跟上了。”
“侥幸,侥幸。”卫无涯笑道,“家父与国师座下的星官有些交情,得了些指点。我看公子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应该是金丹大成的修士?国师大人最欣赏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明晚的诗会,公子若是有意,卫某可以代为引荐。”
“哦?诗会不是读书人的事么?”
“公子有所不知。”卫无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明晚的诗会,名为吟诗作赋,实则是国师大人在挑选‘天运种子’。被选中的人,可以得到一缕鸿蒙紫气灌顶,从此修行之路一片坦途。我看公子根骨清奇,若是得此机缘,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鸿蒙紫气灌顶。
萧寒生终于明白那些金吾卫身上的紫气印记是怎么来的了。这林清玄,是在用这种方式,快速培养自己的势力网络。
“听起来很诱人。”萧寒生放下茶杯,“不过在下闲散惯了,怕是受不得约束。”
卫无涯的笑容淡了些:“公子可知,在现在的金陵,没有紫气印记的人,会被视为‘异数’?轻则处处碰壁,重则……可能会被请去镇妖塔‘净化’。”
话中已经带着明显的威胁。
萧寒生看着卫无涯,忽然笑了:“卫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喜欢别人‘赐予’的东西。修行路,还是自己走出来的踏实。”
卫无涯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缓缓站起身:“既然公子心意已决,卫某也不强求。只是提醒一句——金陵城很大,但有时候,选择比能力更重要。”
说完,他拱了拱手,带着随从离开。
萧寒生独自坐在雅间里,看着窗外秦淮河的灯火。
河面上,那艘挂着紫金星旗的画舫缓缓驶过,船头站着一个白衣人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即使隔着这么远,萧寒生也能感觉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完美”气息。
萧寒生眼睛一眯,
林清玄?
南唐国师?
气运之子?
第二天一早,萧寒生按照酒老的吩咐,前往金陵书院。
书院不在城内最繁华的地段,而是在紫金山脚下,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但越靠近书院,萧寒生心中的异样感就越强。
首先是人少。
按理说,金陵书院是南唐最高学府,门前本该车马如流、学子如织。
可萧寒生一路走来,只见到零星几个穿着书院青色儒袍的年轻人,而且个个行色匆匆,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色。
其次是气氛。
书院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一座千年学府,倒像一座,,,囚笼。
书院大门是普通的黑漆木门,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金陵书院”四个大字。
字迹苍劲有力,隐隐有文气流转,但萧寒生仔细看时,发现匾额的左下角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处隐约透着暗红色的光泽。
他叩响门环,许久,才有一个老仆开门。
老仆眼睛浑浊,打量了萧寒生一番:“找谁?”
“晚辈萧寒生,受人所托,前来拜见任平生任先生。”
老仆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他侧身让开:“进来吧,先生在后山竹心斋。”
穿过前院的讲堂、藏书楼、学子舍,萧寒生注意到书院里很多建筑都有修补的痕迹,而且修补手法与城墙、匾额如出一辙——表面光鲜,内里用的却是魔道手段。
后山是一片竹林,林间有一条石子小径通向深处。
走到尽头,看到三间竹屋,屋前有一方石台,台上摆着棋盘,一个青衫文士正自己与自己对弈。
听到脚步声,文士抬起头。
萧寒生第一眼看到任平生,就明白酒老为何如此推崇此人。
他看起来四十许岁,面容清癯,眼神温和却深邃,像一口古井,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万千气象。他穿着普通的青布儒衫,袖口洗得发白,但坐在那里,整片竹林、整座后山,甚至更远处的金陵城,似乎都以他为中心。
“小友,是谁让你来找我的!”他声音清朗,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