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繁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盛景”。
走过城门洞时,萧寒生仰头看了看头顶,
厚重的门洞内壁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大多是辟邪、镇魂、净化的基础符文,但排列方式极其精妙,形成了一座立体的复合大阵。
即便是他这样对阵法研究不深的人,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
以及……一丝不协调。
“阵法有破损,” 阿忘忽然说道,“第三列第七符、第五列第十二符,符文衔接处有强行修补的痕迹。修补手法很高明,但用的是魔道的‘血炼固纹术’。”
“魔道手法修补守城大阵?”萧寒生心中一凛。
“所以我说高明。”阿忘淡淡道,“如果不是我对血炼之术恰好有些了解,根本看不出异常。”
守门的金吾卫检查通关文牒时格外仔细。
轮到萧寒生时,那个年轻卫兵反复看了三遍他从飞瀑关获得的凭证,又抬眼打量他背着的书箱。
“书生?修士?”卫兵问。
“算是。”萧寒生坦然道,“游历四方,负笈游学。”
“来金陵何事?”
“访友,也想见识一下金陵城的繁华。”
卫兵在簿册上记录了什么,递还文牒时低声说了一句:“城内最近不太平,入夜后尽量不要外出,尤其不要去镇妖塔附近。”
这话看似是例行提醒,但萧寒生注意到,卫兵说“镇妖塔”三个字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两长一短,像是某种暗号。
“多谢。”萧寒生目光微闪,却是不动声色的接过文牒,对着卫兵点了点头,带着阿忘和空空走进了金陵城。
城门内的景象,让见惯了世面的三人也微微一怔。
街道宽达十丈,青石板铺得平整如镜。
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招牌旗幡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卖胭脂水粉的、绫罗绸缎的、文房四宝的、酒楼茶肆的……各个店铺里都挤满了人。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还有秦淮河飘来的湿润香气,,,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街上行人。
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摇着折扇,身旁跟着娇俏的婢女;
头戴方巾的读书人捧着书卷,边走边吟诵诗句;
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糖粥藕”“梅花糕”;
还有高鼻深目的胡商,牵着骆驼缓缓走过。
一切都那么繁华,那么正常。
可萧寒生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仔细观察那些行人,
他们的笑容很标准,交谈很热闹,但眼神深处总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就像在演一场盛大的戏,每个人都记得自己的台词和动作,却忘了为何要演。
“萧寒生,”空空小声说,“你看那些金吾卫。”
萧寒生顺着空空指的方向看去。
一队五人的金吾卫正沿街巡逻,他们的皮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腰间长刀的刀鞘上刻着镇邪符文。
这些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们的状态——每个人走路的步幅、摆臂的高度、甚至呼吸的节奏,都完全一致。
太一致了,一致得不像活人。
而且,当萧寒生运起目力仔细观察时,看到那些金吾卫的额头正中,隐约有一道极淡的紫色竖痕,像闭着的第三只眼。
“鸿蒙紫气。”阿忘忽然说。
“什么?”
“他们额头上的是“鸿蒙紫气”的印记。”
阿忘的声音冷了下来,“虽然很淡,但确实是。鸿蒙紫气是天地初开时最精纯的先天之气,理论上只有大气运者或者某些特殊存在才能承载。这些人修为平平,却人人都有紫气印记……”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萧寒生:“要么是金陵城的‘气运’已经浓郁到可以随意赐予普通人,要么是有人用大神通,强行把紫气种在了他们身上。”
“什么!”
萧寒生大为惊讶。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三人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朴素的客栈住下。
客栈掌柜是个圆脸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登记时闲聊道:
“三位客官来得巧,明晚秦淮河上有‘灯船诗会’,国师大人会在最大的画舫上主持,据说还要现场点化有缘人呢!”
“国师?”萧寒生心中一动。
“客官是外地人,不知道也正常。”
掌柜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自豪,“咱们金陵的国师林清玄林大人,那可是百年不出的神仙人物!三年前入朝,只用了半年就平定了南疆的巫蛊之乱,又用一年时间在各地兴建‘祈运塔’,从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陛下尊他为‘玄天师’,赐穿紫袍,位同亲王呢!”
“林清玄,,,”萧寒生喃喃自语,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他心中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两人注定有所纠葛!
安置好行李后,萧寒生决定出去走走。
阿忘留在客栈睡觉,空空则说要“感受金陵的佛缘”,一个人去了附近的寺庙逛了。
无法,萧寒生只能独自出门。
秦淮河畔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
河面上飘着数十艘画舫,每艘都张灯结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最大的那艘三层画舫上,挂着一面绣着金色星辰的紫色旗帜,在夜风中缓缓飘动。
那就是明晚诗会的主船。
萧寒生沿着河岸慢慢走,看似随意闲逛,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听到书生们在讨论明晚要献什么诗才能入国师法眼,听到歌女在练习新谱的曲子,听到商人在议论最近什么货物紧俏。
然后,他听到了一段不寻常的对话。
在一条小巷的转角处,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蹲在阴影里,低声交谈。
“……不能再拖了,老刘家的二小子昨晚又发作了。”
“书院那边怎么说?”
“书院先生亲自去看过,说是魂魄被‘伪脉’侵染,需要至少三天的文气温养才能拔除。可你也知道,现在书院自身难保,,,”
“狗屁的伪脉!就是那劳什子祈运塔搞的鬼!自从城里建了七座塔,怪事一桩接一桩!”
“嘘!小声点!巡逻的要来了!”
两人迅速分开,消失在巷子深处。
萧寒生记住了两个关键词:书院、伪脉。
酒老让他来金陵拜见的那位任平生,想必就在那书院中。
而“伪脉”——结合之前看到的金吾卫身上的紫气印记,他隐隐有了猜测。
所谓的“祈运塔”,恐怕不是在祈运,而是在“换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