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阳死死盯着丁凡手机屏幕上的那张照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涨得通红。那张灯火通明的矿山夜景，在他眼里，不是工业的壮丽，而是一头匍匐在黑暗中，张着血盆大口的钢铁巨兽。
“书记，这……这太嚣张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陈阳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
丁凡却很平静。
他滑动手指，将那张照片放大，目光落在那块写着“南陵矿业”的招牌上，又看了看下面那行小字。
“丁书记，欢迎来南陵指导工作。这里的石头，又黑又硬，跟我们林书记的脾气一样。”
他甚至还低声把那行字念了一遍，嘴角反倒牵起一个弧度，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显得有些冷。
“老陈，你看，人家多热情。”丁凡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盖在桌面上，动作不紧不慢，“不仅发出了邀请，还把当地的土特产都介绍好了。”
“书记！”陈阳急了，“这哪里是介绍特产，这分明是在威胁您！‘又黑又硬’，一语双关，既是指他们的矿产，也是在说他们不好惹，背后是黑的，手段是硬的！”
“我知道。”丁凡走到窗边，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他当然知道。
这封“邀请函”，比之前任何一次威胁都更具象，也更傲慢。对方不再满足于用家人来试探他的底线，而是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大本营——南陵矿业。
这是一种示威，也是一种炫耀。
像一只孔雀，明知猎人就在暗处，却偏要张开自己那身沾满泥污的羽毛，炫耀自己的“强大”与“美丽”。
这种过度自信的背后，往往是心虚。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着急。”丁凡轻声自语。
“着急？”陈阳不解。
“一只狐狸，如果只是想守住自己的窝，它会挖更深的地道，而不是跑到山顶上冲着猎人嚎叫。”丁凡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那面巨大的省域地图上，“他这么急着跳出来，又是发通稿，又是发照片，是在告诉其他狐狸，猎人没什么可怕的，大家可以继续高枕无忧。”
丁凡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划过汉阳、滨海、东川……那些用各种理由“婉拒”了他的地市。
“我们这位林书记，想当猴王。可惜，他选错了立威的对象。”
丁凡的手指，最终停在了地图上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
南陵市。
他的指尖，在那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敲定一枚棋子的最终落点。
“老陈，你去市档案馆，把南陵市近五年来所有的《政府工作报告》和关于矿产资源开发、环境保护方面的公开文件，全部调一份复印件过来。记住，要最原始的版本。”丁凡吩咐道。
“是。”陈阳虽然不明白书记要这些公开的、大概率已经被修饰过的文件做什么，但还是立刻领命。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丁凡坐回自己的椅子，身体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识，沉入一片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深海。
【天网恢恢系统】
【当前正义值：78,540,000】
【功能模块：罪证回溯、危机预警、信息屏蔽、影响力辐射……】
丁凡没有去查看那些已经解锁的功能，他的意念直接构建了一个筛选模型。
【目标筛选启动】
【筛选条件1：‘江州模式’推广工作中，态度最为消极抵制。】
【筛选条件2：存在重大职务犯罪、官商勾结、破坏性开采自然资源等重大嫌疑。】
【筛选条件3-隐藏条件：与近期针对宿主的系列威胁事件，关联度最高。】
指令下达。
丁凡的脑海中，那副巨大的省域地图瞬间浮现。地图上，十一个地市的名字逐一亮起，又迅速黯淡。
汉阳市……亮起，随即变成灰色。关联度23%。
滨海市……亮起，灰色。关联度18%。
东川市……亮起，灰色。关联度31%。
……
一个个地市被排除，筛选过程快如闪电。
最终，地图上只剩下一个名字，在黑暗的背景中，散发出刺目的、如同鲜血般的红光。
【南陵市】
【目标锁定：南陵市委书记，林德义。】
【关联度判定：97.8%】
【警告：目标关系网极其复杂，涉及省内多名退休高级干部，且在当地形成绝对控制力，危险等级：极高。】
丁凡缓缓睁开眼睛。
窗外，阳光正好，市委大院里的那几颗广玉兰，绿得发亮。可他的眼中，却倒映着一片化不开的浓墨。
系统的数据，冰冷而精准，完美印证了他的判断。
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南陵。
很好。
丁凡最不怕的，就是目标明确。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市委宣传部。
“喂，我是丁凡。帮我准备一篇新闻稿，标题就叫《深化交流促发展，携手共建廉洁家园——江州市诚邀兄弟地市共商廉政建设新篇章》。”
电话那头的宣传部部长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丁书记的思路。
“稿子的内容，要突出我们江州作为‘江州模式’发源地的开放心态和分享精神，要写得热情、诚恳，姿态要放低。重点突出，我们诚挚邀请那些在廉政建设上同样取得了‘辉煌成就’的兄弟地市，尤其是南陵市的同志们，来我们江州，召开一个‘全省廉政建设经验交流现场会’。”
宣传部长在那头倒吸一口凉气。
现场会？还点名南陵？
这哪是邀请，这是把人架在火上烤啊！
“对了，”丁凡补充道，“稿子里一定要提到，既然南陵市的‘南陵模式’这么优秀，我们建议，并恳请省委同意，由南陵市的林德义书记，在这次现场会上，做主旨发言，向全省介绍他们的先进经验。”
“噗——”
丁凡似乎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喷水的声音。
他没理会，继续说：“稿子写好后，立刻在江州日报、江州电视台等所有市属媒体的头版头条刊发。另外，想办法把稿件内容，推送给省里的各大媒体。”
“书记……这……这会不会太……”宣传部长声音都变了。
“就按我说的办。”
丁凡挂断了电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林德义不是喜欢写文章，喜欢造势吗？
好，我帮你造。
我帮你把舞台搭得更大一点，把聚光灯打得更亮一点，把全省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你不是有“辉煌成就”吗？来，上台来，讲给大家听听。
你要是不来，那你之前发表的那些文章，吹嘘的那些成就，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等于当着全省的面，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要是来了……
丁凡的目光看向窗外。
江州，是他的主场。
进了我的主场，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卧着。
半小时后，陈阳抱着一大堆文件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书记，您要的资料，都在这了。”
丁凡看都没看那堆文件，指了指自己刚刚泡好的一杯茶。
“老陈，坐下喝杯茶。别忙活了。”
“啊？”陈阳一头雾水。
丁凡笑了笑：“南陵的同志们，可能很快就要主动上门来送经验了。我们得提前准备准备，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陈阳彻底懵了，他看着丁凡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他不知道，就在他去档案馆的这半个小时里，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了第一枪。
而他们的丁书记，仅仅用一个电话，就从被动的防守方，变成了主动的进攻方，并且，还把战场，拉回了自己最熟悉、也最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时，丁凡的私人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信息很短，只有五个字。
“你，玩不起的。”
丁凡看着这五个字，笑了。他单手在屏幕上敲击，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回复了对方。
他的回复，也只有五个字。
“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