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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将整个江州市浸染。
丁凡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没有开灯。楼下市委大院的路灯，勾勒出树木幢幢的鬼影，远处城市的霓虹，像一片沉默而疏离的星海。
他刚从周立国的办公室回来。
一个小时前，周立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将他紧急叫了过去。这位一向沉稳的市纪委书记，泡茶的手都在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丁凡，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赵德明……在省纪委常委会上，把自己给‘交代’了。”
周立国复述了从他老同学，一位省纪委处长那里冒着天大风险传出来的消息。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惊雷，炸得他这位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纪检，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赵德明不仅把自己和李明杰之间的利益输送“坦白”了，还顺势递上了一把更锋利的刀，直接捅向了他多年的靠山，省委副书记林远山。
周立国看着丁凡，眼神里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兴奋。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而是在看一个藏在幕后的棋手。这位棋手，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就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策反”，将对手最锋利的一枚棋子，变成了刺向对手心脏的匕首。
“小丁……不，丁书记。”周立国下意识地改了称呼，声音干涩，“你……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德明他……他怎么会……”
丁凡只是平静地帮他续上茶，将那杯洒了的茶水移开，轻声说：“周书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赵书记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他选择站在了正义的一边。”
周立国看着丁凡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义？或许吧。但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不得不纵身一跃的绝望。他不知道丁凡究竟给赵德明看了什么，听了什么，才能让那样一个老奸巨猾的政坛老手，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这下……天要塌了。”周立国喃喃自语，他搓着脸，满是焦虑，“林远山不是李明杰，他要是反扑起来，我们整个江州市纪委，可能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丁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周立国的恐惧是真实的，也是可以理解的。扳倒一个市委常委，已经是江州官场的大地震。而现在，他们等于是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直接向一位手握重权的省委副书记宣战。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是在自寻死路。
现在，丁凡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中，周立国那张写满恐惧的脸，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理解周立国的恐惧，但他不能停下来。
因为他比周立国看得更远，也更清楚。
李明杰的倒台，赵德明的反水，都只是这盘大棋的序章。它们清理了棋盘上的几颗小卒，甚至吃掉了对方一个“车”，但只要对方的“帅”——林远山——还在，这盘棋就永远没有尽头。
丁凡的脑海里，系统界面无声地浮现。
【正义值：点】
扳倒李明杰，以及策反赵德明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让他的正义值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笔巨款，是他敢于将目光投向更高层级的底气。
但他内心无比清醒。
林远山，才是江州乃至周边几个地市官场乱象的真正根源。
他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树冠遮天蔽日，树根盘根错节，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李明杰、张承业，甚至包括曾经的赵德明，都只是这棵大树上结出的毒果，或者是攀附于其上的藤蔓。
今天砍掉一个李明杰，明天，这棵大树的根系就会输送养分，催生出另一个王明杰、刘明杰。只要树不倒，毒果就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来。
所谓的扫黑除恶，反腐倡廉，如果只满足于摘果子、砍藤蔓，那永远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甚至是在帮这棵大树修剪枯枝烂叶，让它来年长得更加“健康”。
必须伐木。
必须把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丁凡的心里疯狂滋长。
这不仅仅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正义值，更是他对自己使命的一种认知。系统选择了他，给了他这柄足以审判一切的武器，不是让他来当一个修修剪剪的园丁的。
他要做那个手持利斧的伐木工。
“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打断了丁凡的思绪。
“请进。”
门开了，市纪委办公室主任老王探进半个脑袋，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丁书记，这么晚了还没走？”
“有点工作没处理完。”丁凡转过身，神色如常。
“那您早点休息。”老王点点头，正要退出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丁书记，刚才省委办公厅那边来了个电话，是林副书记的秘书张涛打来的。”
丁凡的目光微微一凝。
“哦？他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老王连忙解释，“就是说，林书记明天要来江州视察工作，主要是看看我们市里的几个重点项目。张秘书特意问了一下您的联系方式，说林书记对我们市纪委近期雷厉风行、拿下李明杰这样的巨贪，印象很深，也许会找机会跟您这位办案主力，单独聊两句。”
老王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和敬佩。
能被省委副书记点名，还可能被单独接见，这对于任何一个市里的干部来说，都是天大的荣幸，是即将被提拔重用的明显信号。
可在丁凡听来，这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示好？拉拢？
不，这是战书。
这是一头嗅到了危险气息的猛虎，在发动致命一击前，优雅地踱步到你面前，用它那看似温和的金色瞳孔，仔细端详你，审视你，寻找你身上最脆弱的咽喉。
林远山显然已经知道了赵德明的事，并且，他已经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他来江州，名为视察，实为示威。
他想见自己，名为勉励，实为敲打，甚至是……最后的通牒。
“我知道了，谢谢王主任。”丁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甚至还笑了笑，“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丁书记您客气了。”老王受宠若惊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丁凡重新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出大院，那是王主任的车。
林远山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这也从侧面证明，赵德明的反水，确实打在了他的七寸上，让他感到了切实的痛楚和威胁。
一个省委副书记，要对付一个市纪委副书记，有多少种方法？
丁凡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随便找个理由，一纸调令，就能把他调去某个清水衙门坐冷板凳，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稍微用点手段，抓住他工作中的某个“失误”，就能给他扣上一顶破坏团结、搞政治投机的帽子，让他声名狼藉。
如果手段再狠一点，就像当初对付他一样，设计一个圈套，伪造一些证据，就能让他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
林远山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全省，他想碾死自己，比碾死一只蚂蚁，不会困难太多。
唯一的区别是，自己不是一只普通的蚂蚁。
是一只……携带着高能炸药的蚂蚁。
丁凡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他不能等。
他不能等到林远山从容布局，将绞索套到他的脖子上。他必须抢在林远山动手之前，或者说，就在林远山以为能够掌控一切的时候，引爆这颗炸弹。
他必须找到林远山最核心的、足以一击致命的罪证。
经济问题？到了林远山这个级别，他的贪腐手段只会更加隐蔽，资金链条只会更加复杂，想要在短时间内查清，几乎不可能。而且，单纯的经济问题，未必能将他一棍子打死，他有足够多的政治资源和“替死鬼”，来为自己开脱。
必须是更重磅的，让他无法辩驳，无法切割，无法找到任何人顶罪的铁证。
丁凡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入系统。
那高达两万多点的正义值，像一片璀璨的星河，在他的意识海中缓缓流淌。
他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林远山”这个名字上。
“系统，对我进行最高级别的信息保护和反追踪屏蔽。”
【信息屏蔽功能已开启，消耗正义值1000点。当前保护级别：省级。】
“对目标‘林远山’，进行最高权限的深度回溯。我要他从政以来，所有最核心的、最致命的犯罪证据。”
【警告：目标为高级别公职人员，进行深度回溯将消耗巨额正义值，预计消耗点。是否确认执行？】
丁凡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一万五千点！
这几乎是他扳倒一个市委常委和一个省纪委副书记（部分）所获得的所有收益。
系统的定价，永远与目标的罪恶和级别成正比。这个价格，已经说明了林远山的问题，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确认。”
丁凡没有丝毫犹豫。
【指令已确认。深度回溯启动……正在检索目标核心罪证……数据筛选中……】
丁凡的脑海，仿佛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无数关于林远山的画面、文件、录音，如潮水般涌来，又被系统迅速地过滤、筛选、甄别。
那些常规的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画面，被系统一一略过，归为“次级证据”。
系统在寻找的，是那根埋藏在所有罪恶最深处的、最肮脏的主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丁凡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深度的信息检索，对他的精神力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终于，在无尽的数据流中，系统锁定了一段被尘封了十几年的、早已被遗忘的黑白影像。
【检索完毕。发现目标核心罪证，关联案件：命案。】
两个冰冷的字眼，让丁凡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