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心里泛起的酸涩还没散去，听到孩子这话，一股冲动突然涌上心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郑重：“那你觉得叔叔好，想不想让叔叔做你的爸爸？”
话一出口，高小羽自己都愣了。
他明明是个被通缉的逃犯，连明天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敢让孩子与他相认？
可看着小宝瞬间亮起来的眼神，他又没法把话收回去。
“想！我想！”小宝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小胳膊紧紧抱住高小羽的脖子，声音里满是雀跃，“我早就想有个爸爸了！”
高小羽的心被这声雀跃撞得软软的，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宝的后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声音放得格外温柔：“那……喊爸爸听听？”
“爸爸！”小宝毫不犹豫地喊了出来，声音清脆响亮，在客厅里回荡着，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与欢喜，“爸爸！爸爸！”
他一连喊了好几声，每一声都像小锤子，轻轻敲在高小羽的心上，让他鼻尖微微发酸。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听到这样一声“爸爸”，哪怕这份身份来得如此仓促，甚至可能随时会破碎。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杨梦婷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身上裹着一条粉色的浴巾，手里还拿着擦头发的毛巾。
她刚走到客厅，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小宝那声响亮的“爸爸”，还有高小羽温柔的回应，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高小羽！你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沙哑，却满是压抑不住的气愤，脚步快步走到客厅中央，目光紧紧盯着高小羽，像是要喷出火来。
“谁让你教孩子乱喊的？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喊你爸爸！”
小宝被杨梦婷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怀里抱着的积木“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妈妈怒气冲冲的样子，眼圈一下子红了，小嘴一瘪，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连忙挣脱高小羽的怀抱，小跑到杨梦婷身边，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带着哭腔说：“妈，你不要发火……不是叔叔教我的，是我自己想让怪叔叔当我爸爸的……”
他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解释：“我想有个爸爸，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叔叔会修灯，还会陪我玩，他很好的……”
杨梦婷看着儿子满脸的泪水，心里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消了大半，可看着一旁站着的高小羽，那股气又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蹲下身，伸手擦了擦乐乐脸上的眼泪，声音却依旧带着几分僵硬：“不许哭，这种事不是你能随便决定的，快点去洗澡，洗完睡觉。”
小宝乖乖的往厕所走去了。
高小羽站在原地，刚才的温柔与欢喜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尴尬与无措。他看着杨梦婷冰冷的侧脸，还有乐乐挂着泪珠的小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解释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还是承认自己确实贪恋这份虚假的“家”的温暖？
最终，他只是握紧了拳头，沉默地站在那里，客厅里只剩下杨梦婷吹头发的声音。
哄小宝睡觉花了些功夫，杨梦婷坐在床边，拍着儿子的后背，听他嘴里还嘟囔着“爸爸别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直到小家伙的呼吸渐渐平稳，她才轻轻起身，带上门走出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高小羽一个人，他没看电视，也没玩手机，就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眼神落在地板的纹路里，显得有些局促。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透着几分落寞。
听到杨梦婷的脚步声，高小羽立刻抬起头，像是早就在等着她开口。
他张了张嘴，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放得很低：“小婷，我……我刚才跟乐乐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想跟你抢孩子，也不是故意要让他喊我爸爸，就是……看到他那么期待，我没忍住。”
他说得坦诚，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生怕杨梦婷误会他别有用心。
半天的相处，尤其是看到乐乐对父爱的渴望，还有杨梦婷独自带娃的辛苦，他心里确实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可他也清楚，自己根本给不了他们一个安稳的未来。
杨梦婷走到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像刚才那样发火，只是淡淡地开口。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上，“我就是想问你，明天真的会走吗？”
高小羽迎上她的目光，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到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这反而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点了点头，语气比刚才坚定了些：“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明天就走。衣服明天早上应该能晾干，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得干脆，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块。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明天离开这里后该去哪里，外面依旧是铺天盖地的通缉，可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再赖在这里，不能再给杨梦婷和小宝带来麻烦。
杨梦婷听到他的回答，没有再多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了个简洁的“好”字。
这个“好”字像一块石头，落在了客厅的沉默里，没有激起太多波澜，却像是给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了性。
高小羽看着杨梦婷，还想说些什么，比如谢谢她的收留，比如以后会尽量不再打扰，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慢慢响着。高小羽没再说话，杨梦婷也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暖黄的灯光依旧亮着，却照不进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也照不亮高小羽明天未知的前路。
过了好一会儿，杨梦婷才缓缓站起身，没看高小羽，只是低声说了句“你睡觉吧，我去休息了”，就转身朝着卧室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