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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在“北辰萧家”这四个字出口的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种比绝对零度更可怕的死寂，连光线似乎都变得粘稠。
“啪嗒！”
猴子手里的特制战术平板，毫无征兆地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成一张蛛网，但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嘴巴张成了“o”型，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看着秦越，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秦越没有理会他。这位天枢港区负责人，一向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着称的铁血硬汉，此刻的脸色却比那审讯室的玉石墙壁还要苍白。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身体的微颤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与其说是在否定，不如说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审讯椅上，那已经信仰崩塌、形如槁木的符箓大师，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诡异的笑容，仿佛将这个秘密说出口，也耗尽了他最后的神智，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苏九的目光从符箓大师身上移开，落在了秦越脸上。他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出迷雾。
良久，秦越才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仿佛带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颓然地靠在观察窗上，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猴子，你刚来港区，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秦越的眼神空洞，像是在回忆什么极度遥远而沉重的事情，“港区有句话，‘不拜财神拜霍家，不问鬼神问萧家’。”
“霍家，就是你之前接触过的霍振雄所在的家族。他们从开埠时代就掌握了港区的经济命脉，是商道上的无冕之王。而另一个能与他们并驾齐驱，甚至在某些层面上地位更超然的，就是北辰萧家。”
猴子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捡起了地上的平板，低声嘟囔：“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何止是厉害。”秦越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萧家，是玄学界的‘规矩’。从前朝开始，他们就是港区唯一的‘钦天监’行走，负责勘定一城风水，维系地脉龙气的平衡。他们是这座城市名义上的守护者，是玄学界的仲裁者。港区大大小小的玄学家族，谁见了萧家人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萧先生’？”
秦越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
“甚至，我们天枢港区分部，在最初建立的时候，都曾受过萧家的大力资助和协助。分部的选址，总部的风水布局，都有他们萧家的影子。档案库里，萧家被列为最高等级的‘甲级合作单位’，是我们的……盟友。”
猴子彻底不说话了。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辆压路机来回碾压。
这算什么？
警方的秘密顾问，其实是最大的黑手党教父？消防队的荣誉队长，背地里到处放火？
这已经不是卧底或者背叛了，这是从根子上就烂掉了！
“所以，”猴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荒诞的黑色幽默，“我们现在是要去查抄我们自己的‘大金主’兼‘老前辈’？头儿，这事儿上报总部，批条能下来吗？我估计管批复的领导得先去精神科挂个号。”
秦越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掌用力的搓着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茫然。
他知道猴子说的是事实。
去调查萧家？证据呢？唯一的证据是一个邪教徒临死前的疯话。拿这个去跟总部报告，说一个传承数百年、被誉为“港区守护神”的玄学巨头，是妄图毁灭城市的幕后黑手？
他秦越的位子，当天就得挪到精神病院去。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根本无法从正常程序上破解的死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苏九终于开口了。
“方家那栋古宅里的东西，带来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开了房间里凝固的气氛。
秦越和猴子都是一愣，思维一时间没能跟上苏九的跳跃。
“啊？九哥，你说那个……被你净化掉的邪符？”猴子反应过来，“带来了，就在证物封存室。那玩意儿邪性的很，我们用铅盒装着，外面还贴了三层净化符。”
“拿来。”苏九的语气不容置疑。
猴子不敢怠慢，立刻跑了出去。
秦越看着苏九，眼神复杂：“苏九，现在不是纠结一个案子的时候。萧家的事情，它的严重性……”
“我知道。”苏九打断了他，“一栋房子着火了，你找不到纵火犯，难道就站着看它烧成灰？”
他的比喻简单粗暴，却让秦越哑口无言。
是啊，敌人太过强大，强大到让人绝望，难道就要放弃抵抗吗？
苏九的眼神很平静，那是一种洞悉了问题本质后的沉静。
“你走你的程序，我找我的线索。既然他们留下了‘作品’，就一定会留下‘签名’。”
很快，猴子捧着一个沉重的铅盒跑了回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的表情。
“九哥，这东西……阴气还是那么重，隔着铅盒我都起鸡皮疙瘩。”
铅盒打开，里面并非是那张完整的符箓，而是一团被封存在水晶容器里的、如同墨汁般粘稠的黑气。这正是苏九从那张祖传秘符上“刮骨疗毒”剥离下来的污秽之物。
它在容器里缓缓蠕动着，像一个拥有生命的活物，散发着纯粹的恶意与不祥。
秦越和猴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苏九却伸出手，直接将那水晶容器拿在了手里。
他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他不再是站在审讯室里的那个清瘦青年，而是化作了一片深邃无垠的“道场”。
他没有去对抗那团黑气中的暴戾与阴毒，而是像一位最精密的分析师，将自己的感知沉入其中，解析着它的构成。
在他的“道场”视界里，这团黑气呈现出它最真实的形态。
它的表层，是狂暴、混乱、充满了吞噬欲望的能量，那是“无生道”邪法的典型特征，粗糙而直接，只追求最快的破坏效率。
然而，当苏九的感知穿透这层狂暴的外壳，深入其核心时，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在那片混乱的内核深处，潜藏着一丝截然不同的力量。
那是一缕比表层邪气精纯百倍、也阴冷千倍的力量。它不像“无生道”那样张牙舞爪，而是如同一根隐藏在乱麻中的钢针，冰冷、坚韧、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傲慢与漠然。
它的结构无比精密，仿佛是按照某种古老而严苛的法则编织而成，充满了秩序感，一种属于“死亡”的秩序。
这股力量，才是整个邪符真正的“龙骨”。“无生道”的邪法，不过是附着在这根龙骨上的血肉，是它用来行动的傀儡。
苏九的心神猛地一动。
这股力量……他有点熟悉。
在他净化那张秘符，为其重塑“魂”的时候，就曾感受到过这种力量的残响。它深深地烙印在符箓的根本法则之中，像是一种无法被磨灭的、来自创造者的“签名”。
“原来如此。”
苏九睁开了眼睛，眸光清亮，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流转。
“无生道，只是走卒。萧家，才是执棋人。”
他淡淡地陈述着这个让秦越心惊胆战的事实。
“这东西，就是证据。”苏九晃了晃手中的水晶容器，“‘无生道’的邪法，可以被模仿，可以被嫁祸。但这种烙印在力量核心里的‘道纹’，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人的指纹，无法伪造。”
秦越的呼吸一滞，他快步上前：“你的意思是，你能通过这东西，锁定萧家？”
“直接锁定萧家，不可能。”苏九摇头，“这就像你知道了凶手的指纹，但在庞大的人口库里，你依然找不到他。除非……”
“除非什么？”秦越追问，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除非，我们能找到这个‘指纹’，在别的地方留下的印记。”
他将那缕被他捕捉到的、属于萧家的核心力量气息，牢牢记在自己的道场之中。然后，他放开了对整个城市的感知。
之前，他的“气运之网”看到的是城市宏观的气运流动，是那些正在衰败的节点。
但现在，他有了一个明确的“搜索目标”。
他的心神如同一台最高精度的雷达，以那缕“道纹”为信标，开始在整个港区庞大的气运之网中进行扫描和匹配。
一处，两处，三处……
那些之前被他发现的气运异常节点，在他的感知中，一个个亮了起来。
在这些节点的衰败核心，他都感知到了同源的、属于萧家的那股冰冷而傲慢的力量。
九大阵基，果然名不虚传。
但苏九的目标，并非这些。
他在寻找一个更特殊的共鸣点。一个不是被动散发这股气息，而是主动与之产生最强共鸣的地方。
那将是这股力量的源头，或者是……一个对它来说，至关重要的地方。
忽然，苏九的心神猛地一震。
在城市地图的某个角落，一个他从未关注过的地方，传来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共鸣！
那股共鸣，就像是音叉遇到了同频率的声音，在他的道场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那不是邪阵节点，那里没有衰败的气息，恰恰相反，那里的风水气运被一层极其高明的手段遮掩着，从外界看，平凡无奇，普通至极。
但苏-九的道场，穿透了这层伪装。
他“看”到了，在那片区域的地下深处，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沉睡的……秘密。
而他手中的这片秘符残片，就像一把钥匙，与那个秘密的“锁孔”，产生了遥远的呼应。
苏九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走到墙边的巨大电子地图前，伸出手指，在上面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地方，轻轻一点。
“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越和猴子凑过去一看，都愣住了。
那上面标注着的名字是——港区第三废弃物填埋与处理中心。
一个垃圾场。
ps：如果你拥有了能看穿一切伪装的眼睛，你最想先去看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