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因为苏九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凝固了三秒。
林悦脸上那种“我要为盘古服务器重装系统”的狂热，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冷却，只剩下袅袅升起的白烟。
“没……没钱？”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怀里的笔记本电脑都感觉不香了，“不是，苏哥，我的意思是，这么大的工程……服务器要钱吧？高精度计算得租云算力吧？就算我们自己搭，硬件、机柜、专线……这都不是小数目啊！”
他掰着手指头，越算脸色越白，仿佛看到了一张天文数字的账单。
旁边的赤影倒是没他那么激动，她只是眉头微蹙，用一种评估任务可行性的冷静口吻问道：“我们需要哪些物资和设备？修复一个‘归墟印’的节点，需要什么级别的技术支持？我需要一个清单，才能评估资源缺口。”
她想的不是钱，而是任务本身。在“夜影”组织，只要任务下达，资源会自动配给。她第一次需要考虑这种“柴米油盐”的问题。
苏九看着他们俩，一个像是即将破产的cEo，一个像是等着领物料的工程师。他笑了笑，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笔和一张白纸。
“你们说的，是现代科技的逻辑。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玄学。”他将白纸推到两人面前，“把你们认为完成这次任务需要的东西，都写下来。”
林悦和赤影对视一眼，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林悦率先抢过笔，奋笔疾书，嘴里还念念有词：“首先，需要一台高性能图形工作站，用来模拟能量流……不，得是阵列，至少八卡并行！然后是频谱分析仪，得实时监测节点的能量波动……还有，便携式气象站，星辰之力嘛，得有大气参数……无人机，带热成像和激光雷达的，用来三维建模……”
他越写越兴奋，仿佛不是去修复古阵法，而是要去参加火星登陆计划。
赤影等他写完，才拿过笔，她的字迹简洁而有力，充满了实用主义。
“高强度登山绳索、便携式切割工具、反监控扫描设备、加密通讯器、至少三套备用电源、一辆性能可靠的越野车……”她的清单，更像是一份特种部队的突袭装备表。
很快，一张白纸被写得满满当当。
苏九拿过来看了看，然后拿起笔，在百分之九十的内容上，划下了一条又一条的横线。
林悦的心，也跟着那一道道红线，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这……这也不要？那……那也不用？”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梦想中的“指挥中心”被苏九删减成了一个“草台班子”。
最后，纸上只剩下寥寥几样东西，还都是赤影写的，比如绳索和交通工具。
“你们的思路，都对，但用错了地方。”苏九说，“我们不是去建一个物理实验室，也不是去搞军事爆破。我们是去‘唤醒’一个沉睡的生命。”
他扔掉手里的笔，重新拿了一张干净的纸。
“我们要修的不是钢筋水泥，是‘气’的管道。所以，我们需要的‘建材’，也不是钢铁和芯片。”
他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朱砂，百年以上的。”
“无根水，取自雷雨夜的芭蕉叶心。”
“铜，必须是承载过‘生发之气’的，比如老式发电机里的线圈，或者大钟寺里被敲了上百年的铜钟。”
“玉，埋于地下，浸润过地脉之气，但不能是古墓里的，沾了阴气就废了。”
“还有……引子。”苏-九的笔尖顿了顿，写下最后一样东西，“需要一样东西，能承载我们三个人的‘心念’，将其拧成一股绳，灌注到节点里去。这东西，得有灵性。”
林悦和赤影看着这张全新的清单，彻底懵了。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跟天书没什么区别。这哪里是施工清单，这分明是古代炼丹的方子。
“苏哥……”林悦的表情像是电脑死机了，“这些东西……上哪儿弄去？淘宝有卖吗？能开票吗？”
“这，就是我要解决的‘预算’问题。”苏九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有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但有些东西，不需要钱。”
他将那张写满高科技装备的废纸翻过来，在背面画了一张简易的城市地图，在上面圈出了几个点。
“赤影。”他看向赤影，“城南，有个叫‘鬼市’的古玩旧货市场，每周三凌晨四点开市。去那里，找一个只卖旧铜器的摊位，摊主是个独眼龙。你什么都别说，把这个东西给他。”
苏-九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古代铜钱，递给赤影。
“他会让你随便挑一样东西。记住，别挑最贵的，别挑最亮的，挑那只最不起眼、布满铜绿、看起来马上就要散架的香炉。那就是我们要的‘铜’。”
赤影接过那枚温热的铜钱，感受着上面流转的微弱气韵，眼神一凝。她明白了，这是一场玄学层面的“交易”。苏九给出的不是钱，是“信物”。
“林悦。”苏九又看向几乎石化的林悦，“你的任务简单点。去市图书馆，找地方志区域，查五十年前，本市所有玉石加工厂的地址。然后，去这些已经废弃的厂区旧址转转，尤其是那些墙角、地基缝里，找找有没有当年切割剩下的碎玉料。记住，只要指甲盖大小的就行，但必须是你在日出前找到的第一块。”
林悦张了张嘴：“这……这是寻宝游戏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苏九点点头，“至于朱砂和引子，我来解决。”
“那……那无根水呢？”林悦追问。
苏九看了一眼窗外：“天气预报说，后天有雷暴。到时候，去紫金山找一片野芭蕉林就行了。”
林悦和赤影面面相觑，他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强行拆解，然后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拼接起来。
一个宏大到改天换地的计划，其准备工作，竟然是去逛鬼市和刨地缝。
这简直比“夜影”组织的计划还要疯狂。
但不知为何，看着苏九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模样，他们心中那点疑虑和不安，竟也慢慢平复下来。
“好。”赤影第一个点头，将铜钱收好，“我今晚就去。”
“我……我也去！”林悦把笔记本往沙发上一放，也燃起来了，“寻宝就寻宝！我今天就住图书馆了！不把那些玉石厂的祖宗十八代翻出来我都不姓林！”
苏九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后天晚上，雷雨来临之前，在这里集合。”他补充了一句，“交通工具，赤影，你去弄一辆不起眼的二手面包车，牌照要干净。”
赤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从价值上亿的能量增幅塔，到一辆二手面包车，这种落差，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最后一个问题。”苏九在两人准备出门时，叫住了他们。
“什么？”
苏九指了指那张写满奇怪材料的清单，又指了指自己，表情无比认真。
“万一……后天不下雨怎么办？”林悦小心翼翼地问。
苏九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那我求一场雨下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