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吗？最后那个“请”字，顾云峥咬得极重，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李嬷嬷的心脏！
李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有半分迟疑！
她看着眼前那粗糙的麻绳和沉重的辘轳，心一横，眼一闭，伸出了自己那双养尊处优、连根针都没拿过的手。
“哎哟！”
麻绳上粗糙的倒刺，瞬间就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
李嬷嬷疼得叫出了声，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啊！
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天啊！
这位大小姐，也太……太猛了吧？！
连老夫人身边最得脸的李嬷嬷，都敢这么磋磨？！
这简直就是当众打老夫人的脸啊！
顾云峥却像是没看到李嬷嬷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老脸一样。她好整以暇地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嬷嬷，您可得用点力啊。”她“好心”地提醒道，“这井深着呢。您要是没力气，不如……我让翠儿她们去帮帮你？”
此话一出，刚刚才被罚过的翠儿等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自己当场变成一个蘑菇。
开什么玩笑？！
让她们去帮李嬷嬷？
那不是上赶着得罪老夫人吗？！
李嬷嬷听到这话，更是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个小贱人！
她这是故意要看自己的笑话！
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屈辱和怨毒都吞进了肚子里。她知道，今天自己要是不把这桶水打上来，恐怕就别想完整地走出这个院子了！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双手死死地抓住麻绳，开始费力地往上拉。
那只空木桶，在井壁上磕磕碰碰，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仿佛在嘲笑着她的狼狈。
李嬷嬷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可那只该死的木桶，却像是跟她作对一样，才刚刚拉上来一点点，就又“哐当”一声，掉了回去。
“哎哟！”
李嬷嬷被那股巨大的力道一带，整个人都往前扑去，险些一头栽进井里！
幸好她及时抓住了井沿，才没有酿成惨剧。
可她那双娇贵的手，却被粗糙的井沿磨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嬷嬷！”
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惊呼一声，连忙想上前去扶她。
“站住。”
顾云峥那冰冷的声音，及时地响了起来。
小丫鬟的脚步，瞬间僵在了原地。
顾云峥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李嬷嬷的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瘫在井边、狼狈不堪的老婆子，眼神里，没有半分同情。
“嬷嬷，”她淡淡地开口道，“您不是要教我规矩吗？”
“这第一课，就是‘身教’。”
“您要是连一桶水都打不上来，又怎么能让我这个做学生的……心服口服呢？”
“你……”李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云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嬷嬷是不行了。”顾云峥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色，“既然如此，那还是我……来给嬷嬷示范一下吧。”
说完，她不再看李嬷嬷。
她伸出手，轻描淡写地，就将那根还拴在辘轳上的麻绳，抓在了手里。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她们都想看看，这位刚刚才单手提上了一桶水的大小姐，这次，又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只见顾云峥手臂一抖。
那根长长的麻绳，瞬间绷得笔直！
紧接着，她手腕发力，开始匀速地、一下一下地，往上拉。
她的动作，不快，但却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那只在李嬷嬷手里，重若千斤的木桶，在她手里，却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被稳稳地、笔直地，从深井中提了上来！
整个过程，木桶甚至没有碰到一下井壁！
“哐！”
一声闷响。
装满了水的木桶，被顾云峥稳稳地放在了井沿上，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而她自己，则是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院子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彻底震慑住了！
如果说，上一次单手提水，她们还可以归结为“天生神力”。
那这一次，这种对力量的精准控制，这种行云流水般的技巧……
这……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能做到的！
李嬷嬷瘫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她终于明白了。
她今天，到底是踢到了一块怎样的铁板！
“嬷嬷，看清了吗？”
顾云峥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
“打水，是要用巧劲的。光靠蛮力，可不行。”
她说着，缓缓地蹲下身，与李嬷嬷平视。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魔鬼的低语，一字一句地，钻进李嬷嬷的耳朵里。
“就像这教规矩，也是一样。”
“光靠身份和嘴巴，是压不住人的。”
“得靠……这个。”
她说着，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完全不相符的手。
指节分明，骨节粗大，虎口和掌心处，布满了厚厚的、已经磨得发亮的……老茧。
那不是干农活磨出来的茧子。
那是……常年握着兵器，才能留下的痕迹！
李嬷嬷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划过了她的脑海！
这个顾云峥……她……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
她到底是谁？！
“嬷嬷，”顾云峥看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血腥气的弧度，“我这双手，在北境，杀过北蛮子，砍过当逃兵的脑袋。”
“您说……用它来学您教的那些，端茶倒水、描眉绣花的‘规矩’……”
“是不是……有点太屈才了？”
李嬷嬷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她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在，”顾云峥缓缓站起身，再次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嬷嬷，您还要继续……教我规矩吗？”
“不……不敢了……”
李嬷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她现在，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逃离这个……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女人！
“不敢了？”顾云峥挑了挑眉，“那可不行。”
她转过身，对着院门口，扬声道：“来人！”
“大小姐！”
两个一直守在院外的、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冲了进来。
她们是刚刚被翠儿派去厨房传话时，被管家临时调派过来，专门负责听竹苑粗活的。
“把李嬷嬷，‘请’回老夫人的福安堂去。”
顾云峥淡淡地吩咐道。
“是！”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一左一右，就架起了瘫在地上的李嬷嬷。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李嬷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我是老夫人的人！你们不能……”
“哦，对了，”顾云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回去之后，替我给祖母带句话。”
李嬷嬷下意识地问道：“什……什么话？”
顾云峥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说，孙女十年军旅，风霜惯了，实在学不来京城里这些娇滴滴的规矩。不如……改日，我教教祖母，我们北境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