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倒扣的锅底，压得人喘不过气。洼地里的裂纹还在泛光，一明一暗，像是大地在呼吸。
墨轩蹲在地上，把玉佩贴到耳边。冰凉的石头碰着皮肤，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他没动。
李昊看着他，也学着趴下去，耳朵紧贴地面。风从裂缝里钻出来，吹得他脸颊发麻。“我只听见风……这算不算心跳？”
“你那是耳鸣。”白虎站在高处，手搭凉棚望远处，“再说了，谁家心脏跳得跟漏风的破风箱似的。”
玄武没说话，水流平台稳稳悬在裂口边缘，水面平静如镜，天上星星和水里星星面对面，一个朝上，一个朝下。
“真的反了。”李昊盯着水影，“七星倒悬……不是瞎说。”
墨轩忽然抬手，打断所有人说话。他闭着眼，眉头皱成一团。“等等……有动静。”
玉佩在他手里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某种节奏，一下，两下，中间隔得不长不短，像敲门，又像打拍子。
“咚、咚——咚咚、咚。”
他睁眼：“这不是随机的。是信号。”
白虎跳下来：“你能听懂？”
“听不懂，但记得。”墨轩摸着玉佩裂痕，“上次听到这种节奏，是十六岁那年，老头子拿拐杖敲我脑袋，一边敲一边念口诀。”
李昊眼睛亮了：“那说明玉佩真和圣地有关？”
“不止。”墨轩站起身，环顾四周，“这地方的地脉断过，又被封住，现在星图倒挂，空间错位。它不是天然形成的。”
“你是说……有人故意埋的？”白虎问。
“不然呢？”墨轩笑了一声，“你以为上古大能打架完还顺手收拾战场？他们打完就跑，留一堆烂摊子给后人擦屁股。”
玄武缓缓点头，水流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指向洼地中心。“那里，温度最低。”
三人走过去。泥土松软，踩上去有点陷脚。墨轩拔出破剑，在地上划了个圈。“咱们现在站的位置，正好对应水里那颗倒悬的星。”
话刚说完，玉佩又震了。
这次更清楚。
“咚咚、咚——咚、咚咚。”
墨轩突然咧嘴：“这不就是摩斯密码嘛。”
李昊：“啥？”
“咳，我说，这是种传信方式。”墨轩摆手，“以前看小说学的。短震是点，长震是划，按节奏能拼出字。”
白虎翻白眼：“你还看小说？不都是睡觉打呼吗？”
“我那是战略性休眠。”墨轩瞪他一眼，低头专心数震动。
十分钟后，他抬起头，脸色变了。
“它说的是——‘钥在心，不在手’。”
李昊愣住：“什么意思？玉佩不是钥匙？”
“可能只是个引子。”墨轩看着玉佩，“真正的钥匙，得自己有资格当执钥人。”
“怎么才算有资格？”李昊追问。
“不知道。”墨轩摇头，“但肯定不是靠背口诀、抄笔记就能过的考试。”
白虎哼了一声：“说得跟我们去参加宗门入门测试似的。”
“差不多。”墨轩蹲下，用剑尖戳了戳地面，“只不过这次考官是座山，题目是活命。”
玄武忽然喷出一股水雾，洒在裂纹上。水没往下渗，反而浮在空中，凝成一片薄薄的水膜。
水膜上，浮现出一行字迹：
**九泉封眼，不得见天。**
**七星倒悬，唯心可穿。**
**执钥者至，山门自开。**
字一闪就没了。
李昊咽了口唾沫：“刚才那是……地脉留言？”
“它在提醒我们。”墨轩盯着裂纹，“九泉被封住了，所以正常路径进不去。只有‘心’对的人，才能穿过倒悬的星域。”
“心对？”白虎挠头，“总不能让我先去修个情感觉醒课吧？”
“你就算修完了也过不了。”墨轩冷笑，“你的心思全在照镜子上。”
白虎怒：“我那是检查鳞片有没有翘！”
玄武轻吐一口气，水流再次映出星图。这次，墨轩发现水中的倒影正在缓慢旋转，和天上的星位形成夹角。
“角度变了。”他说，“刚才还是完全对称，现在偏了三度。”
“说明什么？”李昊问。
“说明这片地，还在动。”墨轩抬头看天，“它不是死的，是在调整状态。就像……睡醒了翻个身。”
白虎缩了缩脖子：“你说这地要是打个滚，咱会不会被甩进地心？”
“那你得先减肥。”墨轩拍拍他肩膀，“以你这体重，估计还没到底就被挤成肉饼了。”
李昊突然伸手按住地面：“你们感觉到了吗？震得比刚才快了。”
确实。
那种“咚咚”声越来越密集，像是心跳加速。
玉佩也在同步震动，频率一致。
墨轩猛地反应过来：“它不是在传递信息……它是在回应我们！”
“谁回应？”白虎紧张起来。
“山。”墨轩低声说，“它感觉到我们来了。”
玄武的水流微微颤动，平台边缘开始结出细小的冰晶。气温骤降。
李昊咬牙：“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它开口说话？”
“不用等。”墨轩把玉佩按在胸口，“它要的是‘心’。那就让它看看我们的。”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整个人盘坐在地，破剑横放膝上。
李昊见状，也跟着坐下。白虎犹豫了一下，骂了句“疯了吧”，但也盘腿坐下了。
玄武将水流收拢，围成一圈，把四人护在中间。
静。
只有地下的震动声，越来越清晰。
忽然，墨轩睁开眼：“不对劲。”
“怎么？”李昊问。
“我的心跳……跟不上它的节奏。”
其他人一愣，纷纷感受自身。
白虎挠头：“我的倒是挺合拍，但它为啥老想往美甲店跑？”
没人理他。
玄武缓缓开口：“你们有没有发现，越是努力去听，越听不清。”
墨轩点头：“像是被屏蔽了。必须放松才行。”
他仰头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算了，爱咋咋地。反正我也不是来应聘山神的。”
李昊急了：“你这时候装咸鱼？”
“我不是装。”墨轩望着星空，“我是真觉得累。打了这么多架，跑了这么多路，结果连钥匙长啥样都不知道。你说我要是干脆不干了，直接回山里种田，它还能追出来砍我？”
话音落下。
震动停了。
玉佩也不震了。
连风都静了。
三人都看向墨轩。
他还在躺着，眼神放空，嘴里叼了根草茎，可惜没一会儿就掉进了嘴里。
他呸了一口，嘟囔：“这破草，一点品味都没有。”
就在这时。
地面裂纹中，光芒由弱转强。
不再是忽明忽暗，而是稳定亮起，像一条条发光的血管，向中心汇聚。
玄武的水幕再次浮现文字：
**心无执念，方为执钥。**
**妄求者退，真心者进。**
墨轩坐起身，吐掉草茎：“所以说，越想得到的，越进不去？”
没人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
洼地中央的泥土开始缓缓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裂纹里的光顺着隆起处爬升，勾勒出一道拱形轮廓。
像门。
却又不像人造的门。
更像是……大地自己张开了嘴。
白虎往后退了半步：“这不会是请我们进去吃饭吧？我可不吃土。”
墨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看来它认了。”
“认什么？”李昊问。
“认我不靠谱。”墨轩笑了笑，“所以觉得我能行。”
玄武的水流缓缓后撤，离开裂口范围。
那道光门静静立着，没有声音，也没有气息波动，却让人不敢靠近。
墨轩往前走了一步。
脚刚落地，玉佩突然发烫。
他低头一看，裂痕中的光顺着地面流入光门，像是完成了某种连接。
“走吗？”李昊握紧拳头。
“当然。”墨轩活动了下手腕，“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多对不起这顿免费灯光秀。”
白虎嘀咕：“万一里面是陷阱呢？”
“那也得先进去才能触发。”墨轩迈步，“再说，你什么时候见过哪个陷阱还得先考心理素质才让进的？”
他走到光门前，回头看了眼三人。
“准备好了吗？”
李昊点头。
白虎叹气：“走呗，反正你闯祸我扛雷都习惯了。”
玄武喷出一道水桥，搭在光门前。
墨轩踏上水桥，脚步未停。
就在他即将跨入光门的瞬间——
地面剧烈一震。
光门扭曲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
墨轩停下，皱眉。
他看见光门内部，原本空荡的空间里，多出了一道影子。
一个人影。
背对着他们，站在深处。
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