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说起气人，我们俩不相上下！”杜明河避开她的目光，伸手对李兰说，“娘，赶紧给我拿点粮食和银钱，然后我们把亲断了——我可不想被小妹连累。”
“什么？要粮食要银钱，你还要跟我断亲？”李兰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晃了晃，幸好杨建西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二哥，你胡说什么！”杜明芳又急又气，“你这样不仅让娘寒心，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寒心和笑话总比丢命强！”杜明河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小妹你都摊上大事了，人命关天，我可不想跟着你倒霉！快点，我问过了，大哥不在家，不然我也不敢来！”
杜明芳看着他绝情的模样，心里冷笑——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二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要断亲？”杜明芳的声音里没了温度。
“当真！”杜明河想都没想就回答，眼神里满是急切，生怕晚了就走不了。
李兰闭了闭眼，心如死灰，连看都不想再看他。杜明芳还想再劝，却被李兰抬手制止了：“三儿，去把里正请来，我要跟他断亲。”
“娘！”杜明芳错愕地看着李兰——她没想到娘真的会同意。
“别说了，好言难劝该死鬼。”李兰声音沙哑，起身走进卧房，没一会儿就抱着一袋子面粉走了出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五两银子，“这里有三十斤面粉，还有我省吃俭用存下的五两银子，就这么多了。”她的声音里满是不舍与悲凉。
杜明河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接，却被杜明芳一把夺了过去。
“二哥，你再想清楚——刚才的事或许是误会，我根本没招惹什么大人物，只是怕旱灾来了，想让家里人一起逃荒。”杜明芳最后一次试图唤醒他。
“一会说有，一会说没有，你哪句话是真的？还旱灾？”杜明河根本不信，斩钉截铁地说，“杜明芳，我告诉你，我不会信你的，断亲这事，必须办！”
“好，希望你别后悔。”杜明芳闭了闭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也彻底放弃了劝说，“我不会再拦你，好自为之吧。”
没一会儿，上林村的里正就来了。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无奈地看了杜明芳一眼——上次她回娘家闹得鸡飞狗跳，这次回来又闹得断亲，老杜家这两年的糟心事，几乎都跟她沾边。
很快，断亲文书就写好了，一式两份。
杜明河接过五两银子和面粉袋，眼睛又瞟向院子里的驴和板车，伸手就要去牵，却被杜明芳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这是我的东西，你敢动一下试试？”杜明芳语气冰冷，带着十足的威慑力，“从今天起，你跟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敢来打秋风，我就敢让你半身不遂——不信你就试试！”
杜明河被这个妹妹的气势吓住，悻悻地收回手，拉着王平快步离开了。
李兰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声地流着泪，转身回了卧房。
杜明芳送走里正，连忙进屋安慰了李兰好一阵。
“娘，我知道您难受，心里不舍，可是二哥铁了心要断亲。您放心，再过不久，他说不定就会求着回来。”
“不，他不是我杜家人，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他回来。”李兰擦了擦眼泪，强打起精神，“好了，你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不怕几个孩子翻天？”
“他们敢！”杜明芳笑了笑，又劝道，“娘，我再陪您会儿，要不您跟我回杨家村住几日？就当散散心。”
李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水仙！”李兰朝着屋外喊了一声。
“阿奶！”一个清秀的村姑快步跑了进来。
“我去你小姑姑家小住几日，你爹娘回来记得说一声，过几天我再回来。”李兰又叮嘱道，“还有断亲的事，也跟你爹提一句，让他别去找你二叔闹——他已经不是杜家人了，知道吗？”
“知道了阿奶。”张水仙作为孙长媳乖巧地点头。
“哎，我也老了。”李兰叹了口气，对张水仙说，“你把我屋里的粮食都搬到你娘屋里，以后家里的事，让她掌家吧。”
她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杜明芳见状，悄悄走到米袋旁，把之前藏在里面的一百两银票翻出来，塞到李兰手里。
李兰捏了捏银票，没多说什么，默默放进了衣服内兜。
“娘，您去了啥也不用带，家里啥都有。”杜明芳笑着扶住李兰的胳膊。
“行，那走吧。”李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院子，又叮嘱了张水仙几句。
杨建西和张水仙一起把剩下的粮食搬进大舅杜明山的屋里，刚收拾完，就见杜明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递向张水仙：“水仙，差点忘了这个——里面是给你、你娘还有你闺女的小物件，拿着吧。”
“谢谢小姑姑！”张水仙眼睛一亮，喜滋滋地接了过去，小心地抱在怀里。
一切收拾妥当，杨建西牵来驴，扶着李兰稳稳坐在驴背上，一行人朝着杨家村出发。
路上太阳越来越烈，走了一个多时辰，杜明芳感觉脚底都快被晒得冒烟，终于远远望见了杨家村的轮廓。
路边小河的景象却让人心头一沉——水位比昨天又降了不少，河底的泥石裸露在外，只剩下浅浅一汪水在河床中间流淌。
李兰从驴背上下来，走到河边，看着干涸的河床，眼里满是惊恐：“这水……前阵子来的时候还没这么浅，难道真要闹灾荒了？”
“娘，先回家再说，这事得慢慢从长计议。”杜明芳扶着她的胳膊，轻声安慰，心里却也跟着揪紧。
李兰点点头，压下心头的不安，跟着杜明芳往村里走。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杨家村的家门口，却见院外停着两辆气派的马车，旁边还站着四个穿着整齐的家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这……是谁家的马车啊？”李兰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