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深处,能量狂潮的威力呈几何级数攀升。
这里已不再是边缘地带那些相对“温和”的混乱气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则禁区。色彩失去了意义,只有纯粹的能量以最暴烈的方式呈现:时而是一片绝对的黑寂,吞噬一切光线与感知,那是混沌的“无”;时而又爆发出足以刺瞎神眸的极致白光,那是万有的“初生”;更多时候,是无数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扭曲的、不断相互湮灭又重生的能量形态,它们本身就是破碎大道规则的显化。
林曦行走于此,如同暴风雨夜海面上的一叶扁舟。三师伯沈清尘赠予的护身阵盘早已被激发到极致,在她周身形成一道不断明灭闪烁的青光屏障,屏障上无数细密如尘的大道符文流转,艰难地抵挡、偏转、化解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混沌冲击。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足以轻易撕裂圣皇躯体的恐怖涟漪。
她的脸色微微苍白,秀美的眉宇间凝聚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在这里,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神识不敢过分外放,否则瞬间就会被混乱的法则撕碎。她只能依靠混沌青莲本源对混沌能量的天然亲和,以及阵盘的庇护,小心翼翼地选择相对“安全”的路径前行。
她的目标,是感应中一处混沌能量异常凝聚,并且隐隐传来某种古老道韵的区域。那里,或许存在能让她内景雏形快速稳固的机缘。
行进了不知多久,或许数月,或许数年,在这时间与空间都失去常序的混沌深处,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终于,她抵达了那片感应的源头。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能量风暴眼,反而是一片诡异的“平静”之地。
那是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漩涡的中心,并非漆黑的黑洞,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温润如玉的混沌光团。光团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星云在生灭,有地水火风在有序地演绎,甚至隐约能听到大道伦音在回响。一股精纯至极、仿佛蕴含着一丝“秩序”真意的混沌本源气息,从这光团中弥漫开来。
“混沌源核?!”林曦心中一震,认出此物。这并非真正的世界核心,而是在极端苛刻的混沌条件下,由海量混沌能量经无尽岁月沉淀、压缩,机缘巧合下孕育出的一丝接近“世界之心”雏形的奇异存在。它蕴含着极为精纯的混沌祖气,更珍贵的是,它内部自然演化出的那一丝微弱的秩序道韵,对于稳定和构筑内世界法则,有着无与伦比的裨益!
然而,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这混沌源核并非无主之物,或者说,它自身的存在,便吸引和孕育了守护者。
就在林曦靠近的刹那,那巨大的混沌漩涡猛然加速旋转!漩涡之中,无数由纯粹混沌能量凝聚而成的诡异生灵显化而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巨蟒,时而如魔禽,时而化作狰狞的魔神虚影,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充斥着暴虐与毁灭的意志,仿佛一切秩序与生灵的敌人。
它们是混沌的眷族,是规则破碎之地自然诞生的“魔物”,本能地排斥并攻击任何试图靠近这“秩序雏形”(混沌源核)的外来者。
“吼!”
无声的咆哮在精神层面炸响,成千上万的混沌魔物,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林曦蜂拥而来!它们所过之处,连混乱的混沌气流都被它们身上携带的毁灭意志同化,变得更加狂暴。
林曦瞳孔微缩,不敢有丝毫怠慢。她清叱一声,体内混沌青莲本源全力运转,周身青辉大盛,与护身阵盘的青光连成一片。
“青莲守护!”
一朵巨大的、略显虚幻的青色莲花在她脚下绽放,花瓣层层叠叠,将她护在中心。莲花缓缓旋转,散发出清净、包容、却又带着一丝不容侵犯威严的道韵。这是她结合自身本源与阵法,初步领悟的防御神通。
轰!轰!轰!
混沌魔物的冲击如同潮水般拍打在青莲虚影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青莲光芒剧烈摇曳,花瓣边缘不断有青光被魔气侵蚀、消磨。这些魔物单体实力或许只相当于圣王初期乃至炼魂期,但数量实在太多,而且它们的力量同根同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恐怖的毁灭洪流。
林曦身处青莲中心,双手结印,不断将自身法力注入神通,维持着守护。她感到压力巨大,如同扛着一座混沌神山,经脉隐隐作痛。她知道,一味防守绝非长久之计,在这混沌海中,她的法力恢复远远跟不上消耗。
必须主动出击,杀出一条路,夺取那混沌源核!
心念一定,林曦眼神一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亿万里的混沌能量都吸入肺中,整个人的气息陡然变得无比深邃。
“混沌青莲——万法归元!”
她双掌猛地向前推出!脚下的青莲虚影骤然收缩,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光束,随即在她掌前轰然爆发!
不再是柔和的守护,而是霸道的吞噬与净化!
青光所过之处,蜂拥而来的混沌魔物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尖啸,身躯迅速消融、崩解,重新化为最本源的混沌气流!而这道青光仿佛拥有灵性,并未消散,反而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地吞噬着那些被净化的混沌气流,反哺自身,使得青光威势更盛!
一时间,以林曦为中心,仿佛出现了一个青色的净化领域,无数混沌魔物前赴后继地冲来,又在青光中化为乌有,补充着林曦的消耗。此消彼长之下,竟让她在这魔物狂潮中稳住了阵脚,并且一步步朝着那混沌漩涡中心的源核推进。
然而,混沌魔物仿佛无穷无尽。而且,随着她的深入,漩涡中开始出现更强大的存在,那是足以媲美圣皇境的混沌魔将,形态更加凝实,毁灭意志几乎化为实质。
林曦且战且进,将自身对混沌大道的领悟,以及对各种神通的运用发挥到了极致。她时而化出万千青莲剑气,绞杀四方;时而引动混沌气流,形成巨大的手掌拍下;时而又以青莲本源演化守护屏障,硬抗魔将的致命一击。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是对她修为、意志、道心全方位的考验。她的衣衫已被汗水与混沌能量浸透,嘴角溢出了淡金色的血液,那是内腑受震的迹象。但她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体内的混沌青莲本源在这种极限压榨下,反而变得更加活泼、凝练,与那内景雏形的联系也越发紧密。
她感觉到,内景雏形中那些混乱的法则碎片,在感受到外界混沌源核的气息以及她自身激烈道韵的冲刷下,正在加速沉淀、组合。地水火风的演化更加清晰,清浊二气的分离也更加明显。
不知战斗了多久,她终于突破了重重魔物的封锁,来到了那巨大的混沌漩涡核心,距离那团温润的混沌源核,仅有百丈之遥!
而也就在这时,那一直缓缓旋转的源核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光团猛地一缩,随即,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凝练到极致的混沌光束,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悄无声息地射向林曦!
这一击,蕴含着一丝混沌本源意志,远超之前所有魔物的攻击,足以重创甚至抹杀普通的圣皇!
生死危机,瞬间降临!
林曦汗毛倒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她知道自己无法硬接,护身阵盘的光芒在这道光束面前都显得黯淡。
电光火石之间,她福至心灵,没有选择后退或硬抗,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她竟主动散去了周身大部分防御,仅以混沌青莲本源护住心脉与圣魂,同时,全力沟通丹田内那初生的内景雏形!
“引!”
她娇叱一声,双手在胸前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那是一个蕴含着“容纳”、“归源”真意的古老道印。
下一刻,那足以毁灭星辰的混沌光束,竟被她以自身为桥梁,以那内景雏形为终点,强行引导,纳入了体内!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林曦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她的身体表面崩裂开无数细密的伤口,淡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又在混沌气流中蒸发。她的内景雏形更是剧烈震荡,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外来的恐怖能量撑爆!
然而,混沌青莲本源在这一刻展现了其作为混沌至宝的逆天之处!那包容万象、化育万物的特性被激发到极致,死死地守护着内景雏形的核心不灭,并疯狂地运转,试图炼化这缕精纯而暴烈的混沌源核之力。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过程,如同在走钢丝。一旦失败,便是身死道消,内景崩溃的下场。
林曦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以无上意志引导着这股力量,冲击、洗练着内景雏形。
痛苦仿佛持续了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那毁灭性的光束能量终于被内景雏形艰难地吸收、容纳之后,异变发生了!
那原本混乱不堪、只有寸许方圆的混沌漩涡,体积猛地膨胀了数倍!内部的地水火风不再狂暴冲突,而是开始有序地循环流转;清浊二气彻底分离,上方化作了朦胧的“天穹”,下方沉淀为厚重的“大地”虚影;无数法则碎片在青莲本源与源核道韵的调和下,迅速组合、烙印在这初生的天地之间,构筑起虽然简陋、却已然自成体系的法则网络!
一方直径约有三尺三寸,内部有微缩山河虚影、星云流转的稳定内景天地,终于在她丹田之中,彻底稳固下来!
虽然依旧远不能与墨渊那架构清晰、以力开辟的“界种”相比,更谈不上是真正的世界,但它已然具备了世界的雏形框架,可以自行缓慢吸收混沌,反哺己身!
与此同时,林曦身上的伤势在内景反哺出的精纯生机下快速愈合,她的气息轰然暴涨,一举冲破瓶颈,迈入了圣皇之境!而且并非初入,而是直接稳固在圣皇初期巅峰!
周身青辉缭绕,道韵天成,仿佛一株扎根于混沌中的无上青莲,卓然而立。
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混沌初开、世界生灭的景象一闪而逝。她看向前方那因失去部分本源而光芒略显黯淡的混沌源核,并未再出手夺取。方才那一道光束,已是它大半精华所聚,剩余部分,就留于此地,或许亿万年後,能孕育出新的奇迹。
感受着体内那稳定运转、与自身血脉神魂紧密相连的三尺内景天地,林曦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她的道,成了!
至此,她在这混沌海的历练,已然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果。是时候离开,返回宗门,消化此番所得,并为下一步的修行做准备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狂暴而充满机遇的混沌海,身形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沿着来路,逆着混沌狂潮,向外围遁去。
(第56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