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鱼盘坐于宇宙边荒的绝对虚无之境,与那显化的归墟之影遥遥相对。她的心神已彻底沉浸在那场与终极寂灭意志的无声交锋之中。起初,那如同宇宙冰河时代骤然降临的彻骨寒意,几乎要将她的圣魂冻结,那无处不在的“否定”与“终结”道则,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尖针,刺向她道基的每一处细微破绽。她周身那三十六品青莲道韵所化的光晕,在这纯粹寂灭之力的冲刷下,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这并非力量层次上的差距,而是本源层面的天然压制,是“开端”直面“终点”时所产生的本能战栗。
然而,苏小鱼的道心,早已在无数次生死磨砺与对起源本质的深刻洞察中,锤炼得如同混沌神铁,坚不可摧。她紧守灵台那一点不灭的起源灵光,那是她自身大道的核心,是定义“苏小鱼”之所以存在的绝对基点。任凭外界的寂灭风暴如何狂猛,如何试图侵蚀、同化,这一点灵光始终如同定海神针,巍然不动。她不再去强行对抗那浩瀚无边的寂灭意志,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她开始改变策略,如同最富耐心的渔夫,小心翼翼地放出自身一丝极其细微、纯粹到极致的起源神念,如同纤细却坚韧无比的丝线,探入那片代表万物终焉的黑暗深渊。
这丝神念进入归墟之影影响范围的刹那,便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无数破碎、扭曲、充满了绝望与死寂的大道碎片,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向这缕代表着“生”与“存在”的异类。苏小鱼的意识跟随着这缕神念,仿佛亲身体验了亿万星辰在同一瞬间走完其生命历程,从炽热的诞生到辉煌的鼎盛,再到无可挽回的冷却、坍缩,最终化为吞噬一切的黑洞,连光都无法逃脱;她“看”到一个个曾经辉煌灿烂的文明,如何从萌芽走向巅峰,又如何因内部的腐朽或外部的灾劫,在战火与哀嚎中化为历史的尘埃,所有的智慧、情感、造物,尽数被时光长河无情淹没;她甚至感知到了一些更加抽象、更加恐怖的概念——诸如“因果”的断裂、“命运”的终结、“时空”的崩塌……这些构成现实基石的法则,在归墟的面前,同样显得脆弱不堪,最终都将归于绝对的“无”。
这种体验是极其痛苦与危险的,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徘徊。她的圣魂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与侵蚀,仿佛随时会被那无尽的死寂与虚无同化,成为这归墟之影的一部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周身的气息时而高涨,时而萎靡,显然已到了极限的边缘。但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眸子深处,那点起源灵光却愈发璀璨夺目。她在痛苦中坚持,在毁灭中寻觅。她不再仅仅将归墟视为敌人,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它,理解这种终结为何是宇宙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理解这绝对的“无”与她那执掌的“有”之间,那玄妙无比、对立统一的共生关系。
“无终便无始,无死便无生……”她心中再次浮现这个明悟,但此刻的理解,远比在幽冥鬼域时要深刻千万倍。她开始引导体内那奔腾汹涌的起源之力,不再是与外界的寂灭之力进行硬碰硬的对抗,而是尝试着去“模拟”,去“包容”。她身后的青莲宇宙虚影开始发生微妙而深刻的变化。那原本充满了无限生机与创造活力的星辰,其演化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一丝“寿命”与“劫数”的概念。恒星并非永恒燃烧,它有其燃料耗尽,走向衰亡的一日;文明并非永远鼎盛,它有其兴起、繁荣、衰落、灭亡的周期;甚至连她自身青莲宇宙的法则,也开始出现了细微的“磨损”与“迭代”的迹象。这并非退化,而是一种更加贴近真实宇宙、更加圆满的“道”的体现。真正的起源,绝非创造一个永恒不变的乌托邦,而是开启一个拥有完整生灭轮回、动态平衡的真实世界!
就在她对“起源”与“终结”的平衡有了全新领悟的刹那,异变陡生!那一直静静悬浮、只是被动散发寂灭道则的归墟之影,仿佛被她的这种“理解”与“包容”所触动,又或是感知到了她体内那趋于圆满的起源道韵乃是对“终结”的一种“挑衅”,其核心处那难以名状的“奇点”猛地一阵剧烈收缩,随即,一道凝练到极致、色泽比最深沉的黑暗还要幽暗、仿佛能葬送整个纪元、让一切存在都失去意义的归墟本源死光,无声无息地,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射向苏小鱼!
这道死光的速度超越了思维,其威力更是远超之前那圣帝后期墟灵的自爆,已然达到了足以威胁到至尊中期存在的恐怖程度!这是归墟之影本能的反击,是终结对“生”的最终审判!
苏小鱼在那死光出现的瞬间便已心生警兆,强烈的死亡危机感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躲不开!挡不住!这是她最直接的判断。以她刚刚稳固的至尊中期修为,以及尚未完全熟悉的、融入了寂灭真意的全新起源之道,正面硬接这道归墟本源死光,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之间,苏小鱼做出了决断。她没有选择硬撼,也没有试图遁走,因为在那蕴含终极寂灭意志的死光锁定下,一切逃避都是徒劳。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举动——她主动散开了周身绝大部分的防御,仅以那一点不灭的起源灵光护住圣魂核心,然后……主动引导那道归墟死光,轰入了她身后那方正在演化的青莲宇宙之中!
“轰————!!!”
无法用声音来形容的剧烈碰撞,在青莲宇宙的内部爆发了!代表终极创造的青莲宇宙,与代表终极毁灭的归墟死光,这两种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至高力量,在她自身的道基世界内,展开了最直接、最惨烈的交锋!
青莲宇宙剧烈地震荡、悲鸣!内部的星辰大片大片地熄灭、崩碎,刚刚诞生的生命迹象瞬间湮灭,连构成世界基础的法则链条都开始出现断裂的迹象!整个宇宙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重归混沌!苏小鱼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至尊血液,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身后的青莲宇宙虚影变得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道道裂痕!这是道基受损的迹象,严重程度远超肉身与圣魂的创伤!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毁灭与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那一直被苏小鱼紧守的、代表着“我道”与“存在”的起源灵光,在那破败的宇宙中央,如同涅盘的凤凰,骤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与此同时,她之前对“终结”的深刻理解与包容,在此刻起到了关键作用。那侵入的归墟死光,并未能像摧毁外界事物那样,将青莲宇宙彻底湮灭,反而在起源灵光的引导与她自身道则的“包容”下,被强行束缚、分解,其精纯无比的寂灭道则,开始与她青莲宇宙中原本的创造道则,进行一种更加深入、更加本质的融合!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那黯淡破碎的青莲宇宙,并未走向彻底的灭亡,反而在那起源灵光的照耀与寂灭道则的“淬炼”下,开始了新一轮、更加彻底、更加完美的重塑!旧有的、不够稳固的星辰与法则在寂灭中消亡,而新生的、融合了生灭真意、更加坚韧、更贴近大道本源的星辰与法则,从混沌中重新开辟、演化!那株作为宇宙核心的三十六品青莲,原本晶莹剔透的莲身之上,悄然浮现出了一丝丝暗金色的、代表着“劫难”与“终结”的玄奥纹路,使其显得更加古朴、神秘、强大!
苏小鱼的气息,在经历了短暂的谷底之后,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攀升、反弹!而且这种提升,并非简单的力量增长,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与大道本源的彻底升华与涅盘!她的修为,自至尊中期,悍然冲破壁垒,迈入了至尊后期!并且其根基之雄厚,对起源与寂灭的理解之深刻,已然达到了一个令同阶至尊望尘莫及的恐怖高度!
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左眼青莲生灭,演化万物起源;右眼幽暗深邃,倒映归墟终焉。生死轮转,起源寂灭,尽在一念之间。
这一次的边荒之行,她不仅稳固并提升了修为,更重要的是,她成功地直面了归墟,并在其终极的毁灭之力下,完成了自身起源之道的又一次至关重要涅盘,为将来冲击那传说中的混沌之境,打下了近乎完美的道基。她看向那依旧在缓缓旋转的归墟之影,目光平静,再无丝毫波澜。下一刻,她转身,青萍剑光再现,撕裂了这绝对的黑暗与虚无,向着来时的方向,踏上了归途。
(第55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