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混沌气息滋养下的禁地草木舒展着晶莹的叶片。墨渊推开竹舍的门,脸色依旧带着一丝苍白,眼神却比昨日深沉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十岁。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位前辈(他甚至不敢在心里直呼其名)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以及那场短暂却如同炼狱的神游,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不再是那个只背负着宗门血仇、前途迷茫的年轻剑修墨渊。他的灵魂深处,沉睡着一个名为“混沌天尊”的、牵扯着惊天因果的古老存在。
这并未让他感到丝毫兴奋或自豪,反而只有无边的沉重与恐惧。连那般强大的前世,在那位前辈面前都如同稚子,他这缕转世之魂,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前世似乎还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大劫,至今未能恢复。
复兴星河剑宗的目标,在此刻看来,渺小得近乎可笑。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无尽深渊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属于前世的秘密与危险。
而苏小鱼……
想到那个清冷如莲的身影,墨渊的心便是一阵抽紧。原本那份朦胧而美好的情愫,此刻却仿佛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带着那位存在的警告,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别把她牵扯进你那些破事里,更别让她因你而伤。”
这句话如同枷锁,牢牢锁住了他刚刚萌动的心。他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力,去靠近、去喜欢那样一位惊才绝艳、背景深厚的帝尊?他的靠近,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最大的危险与不负责任。
他应该远离她,为了她好。
打定主意,墨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走向院中。他需要向那位前辈和苏前辈请安,然后……或许该寻个理由离开此地。
当他走到主院时,发现苏小鱼已经在了。她正站在那株悟道茶树下,仰头看着一片缓缓飘落的、道纹流转的茶叶,侧脸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宁静柔美。
墨渊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心跳漏了一拍。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下头,恭敬地站在院门口,不敢上前。
苏小鱼却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到来。她转过身,清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他与昨日的不同。不仅仅是修为更加稳固,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深处,多了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重与……疏离?
“伤势可曾稳固?”苏小鱼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墨渊身体微微一僵,头垂得更低,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回答:“劳前辈挂心,已无大碍。”他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自己眼底复杂的情绪会被她看穿。
苏小鱼微微蹙眉。她感觉墨渊似乎在刻意回避她。是因为师尊昨日那番话吗?还是……
就在这时,柳萱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玉瓶:“大师姐!墨渊!你们都在啊?二师兄新炼的‘凝神丹’,对巩固境界有好处,给你们尝尝!”她笑嘻嘻地将玉瓶塞给苏小鱼,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低着头像个鹌鹑似的墨渊,“喂,你怎么了?被我师尊吓到了?没事,他老人家就是看起来凶,其实人可好了!”
墨渊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多谢柳前辈,晚辈……晚辈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柳萱儿撇撇嘴:“真没劲。”又转头对苏小鱼道:“大师姐,三师兄说后山阵法好像有点松动,让你有空去看看。”
“嗯,我知道了。”苏小鱼点头,目光却依旧落在墨渊身上。
墨渊感受到她的注视,如芒在背,连忙道:“两位前辈若有要事,晚辈不敢打扰,先行告退。”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
苏小鱼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握着玉瓶的手微微收紧,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失落。
柳萱儿眨眨眼,凑近苏小鱼,压低声音道:“大师姐,这小子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苏小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多事。”
柳萱儿吐了吐舌头,不再多问,但眼中八卦之火更盛。
苏小鱼站在原地,看着墨渊消失的方向,心中那股莫名的烦闷感愈发清晰。她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他会变得如此疏离。是因为师尊的点破,让他退缩了?还是……他后悔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中夹杂着些许委屈的情绪,悄然在她心间蔓延。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非常不喜欢。
而逃回竹舍的墨渊,背靠着房门,缓缓滑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挣扎。远离她,是为了她好。可为什么,仅仅是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心就会如此疼痛?那强行被理智压下的情愫,如同野草,越是压制,反而越是疯狂地滋长。
前尘如枷锁,今朝意难平。
这份刚刚萌芽便已注定坎坷的情感,将何去何从?
(第50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