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寂灭边荒,四人并未直接返回下界禁地。百年砥砺,心神俱疲,他们决定途经一处名为“星骸古路”的古老星域稍作休整。这里曾是上古星河崩灭后的遗迹,漂浮着无数星辰残骸,形成了一条横跨数个大星域的奇特景观,偶尔也有修士在此探寻上古遗宝。
穿梭在巨大而寂静的星辰碎片之间,感受着岁月与毁灭留下的苍凉痕迹,四人的心境也渐渐平复。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前方一块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星辰核心残骸附近,传来了剧烈的能量波动与兵刃交击之声,其间还夹杂着一声声绝望的怒吼与狞笑。
“嘿嘿,墨渊,交出‘星核源髓’,饶你不死!否则,今日这星骸古路,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休想!此物乃我宗门遗宝,岂能落入尔等宵小之手!”一个清朗却带着虚弱与决绝的男声回应道。
苏小鱼眉头微蹙,神念瞬间扫过。只见三名身着黑袍、气息阴戾的修士,正围攻一名青衣男子。那青衣男子手持一柄古朴长剑,剑身染血,周身气息紊乱,显然已身受重伤,却依旧死死护住怀中一块散发着微弱星辉的晶体。那三名黑袍修士,两人是圣王巅峰,为首一人赫然是圣皇一层境界,实力远超那青衣男子。
以苏小鱼圣帝的修为,本不会在意这种级别的争斗。但不知为何,那青衣男子在绝境中依旧不屈的眼神,以及那柄古朴长剑上传来的、一种与她青莲剑气隐隐共鸣的纯粹剑意,让她心中微微一动。
“大师姐?”李志仁等人也注意到了前方的动静,看向苏小鱼。
“路过而已,不必理会。”沈清尘淡淡道,他向来不喜多管闲事。
柳萱儿却有些跃跃欲试:“那几个黑袍的看着就不是好东西,以多欺少!”
就在他们神念交流的刹那,场中形势骤变。那圣皇级的黑袍人狞笑一声,祭出一面黑幡,幡面涌动,化作无数怨魂厉啸着扑向青衣男子,另外两名圣王也同时施展杀招!
青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决然,竟是要引爆自身圣魂与怀中星核源髓,与敌人同归于尽!
“冥顽不灵,那就去死吧!”圣皇黑袍人厉喝。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青蒙蒙的剑光,仿佛自虚无中诞生,后发先至,轻柔地掠过战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狂暴的能量肆虐。
那扑向青衣男子的无数怨魂,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散;那三名黑袍修士施展出的凌厉杀招,也在触及青光的瞬间瓦解崩碎;就连那面黑幡,也哀鸣一声,灵光黯淡地倒飞回那圣皇黑袍人手中。
三名黑袍修士如遭雷击,齐齐喷血倒飞出去,脸上充满了无边的骇然与恐惧。他们甚至没看清是谁出手,只知道一股无法抗拒、凌驾于他们理解之上的力量,轻易粉碎了他们的一切。
青光散去,苏小鱼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那青衣男子身前,背对着他,青丝如瀑,衣袂飘飘,仿佛从未动过。
青衣男子怔住了,即将自爆的动作僵在原地,看着眼前这道突然出现、背影清绝如莲的身影,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那三名黑袍修士挣扎着爬起,看向苏小鱼的目光充满了惊惧,圣皇黑袍人颤声道:“前……前辈……我等不知此人与您有旧,冒犯之处,还请……”
苏小鱼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滚。”
声音清冷,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大道律令。
三名黑袍修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化作三道黑光遁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此时,那青衣男子才仿佛回过神来,强忍着伤势,对着苏小鱼深深一揖:“晚辈墨渊,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他的声音因伤势和激动而有些沙哑,但依旧保持着礼节。
苏小鱼缓缓转过身。
当她的目光落在墨渊脸上时,心中莫名地微微一颤。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带着几分书卷气的脸庞,此刻因失血而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如同蕴藏着星辰,清澈、坚定,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却不曾磨灭的风骨。他的身上,有一种与她类似的对“道”的纯粹执着,却又多了一份她所没有的、属于人间的温润与坚韧。
百年枯坐寂灭边荒,见惯了毁灭与死寂,此刻见到这样一双眼睛,苏小鱼沉寂的心湖,竟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举手之劳。”苏小鱼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她目光落在墨渊怀中的星核源髓上,“此物对你很重要?”
墨渊下意识地将星核源髓护紧了些,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追忆:“此乃家师遗物,亦是宗门复兴之望。晚辈无能,未能守护宗门,仅能拼死护住此物……”
他没有多说,但苏小鱼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悲伤。
“你伤势不轻。”苏小鱼屈指一弹,一枚散发着浓郁生机与道韵的青色丹药飞向墨渊,“服下,可愈你伤。”
墨渊接过丹药,只觉药香入体,周身剧痛便减轻了几分,心知此丹绝非凡品,连忙再次道谢:“多谢前辈赠药!此恩此德,墨渊没齿难忘!”
苏小鱼看着他那郑重其事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有趣?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如此“认真”的人了。
“你的剑意,很纯粹。”她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墨渊一愣,随即眼中绽放出光彩,仿佛找到了知音:“晚辈自幼习剑,只求心中一点清明,斩尽世间不平事!只可惜……”他神色又黯淡下去,“修为低微,连师门遗物都险些不保。”
就在这时,李志仁、沈清尘和柳萱儿也飞了过来。
“大师姐,没事吧?”柳萱儿好奇地打量着墨渊。
墨渊见到又来了三位气息深不可测的前辈,心中更是凛然,连忙行礼。
苏小鱼对师弟师妹们微微摇头,示意无碍。她再次看向墨渊,沉吟片刻,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可有去处?”
墨渊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摇了摇头:“宗门已毁,仇敌未明,晚辈……暂无去处。”
苏小鱼沉默了一下,脑海中闪过师尊那慵懒的模样,若是带个陌生人回去,不知师尊会作何反应?但看着墨渊那双清澈而坚韧的眼睛,她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
“若无处可去,可随我们暂避。”苏小鱼清冷的声音响起,连她自己都微微有些意外。
墨渊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感激:“前辈……这……这如何使得?”
“大师姐?”李志仁等人也有些惊讶地看向苏小鱼,他们的大师姐,何时如此……热心肠了?
苏小鱼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走吧。”
说罢,便转身向着星骸古路深处走去。
墨渊愣了片刻,看着那道清绝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枚珍贵的丹药,最终一咬牙,压下伤势,快步跟了上去。他知道,这或许是改变他命运的唯一机会。
李志仁、沈清尘和柳萱儿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奇与玩味。他们的大师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星辉洒落,映照着一行人的身影。苏小鱼依旧清冷如莲,但她的心湖,却因这意外的相遇,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了圈圈涟漪。
(第49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