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可恶挚友群与小馋猫魔虎
是夜，魔神殿笼罩在一片比白昼更深的寂静里，唯有巡逻魔卫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打破这片死寂。李渔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身边是呼吸平稳、似乎已然入睡的拾柒。然而，李渔却毫无睡意，白天发生的种种——镜中的白发、拾柒恐慌的泪水、玄星辰那轻描淡写却信息量巨大的解释，尤其是那句“他们都早知道”——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
一种被全世界蒙在鼓里的憋闷感和背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小心翼翼地从拾柒紧箍的臂弯中挪出身体，赤着脚，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寝殿，目的地明确——魔神殿的藏书阁。他知道，夜晚的藏书阁，通常是九尾狐魅影（苏媛）处理完军务后，喜欢独自待着翻阅些杂书的地方。
果然，在藏书阁深处一个靠窗的、摆放着柔软垫子的角落里，魅影正蜷缩在那里，借着幽蓝色的魔晶灯的光芒，翻阅着一本看起来颇为古老的魔族乐谱。她暗白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少了平日的妖媚，多了几分娴静。
李渔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直接在她对面的垫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怒气：“魅影，我问你，除了你，魔王麾下其他的魔将，都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兽人？我怎么来了这么久，一个都没见过？”
魅影从乐谱中抬起头，看到是李渔，似乎并不意外。她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卷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完美的曲线展露无遗，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哦，你说那几个蠢货啊？”
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有个叫‘裂骨’的，是头熔岩巨犀兽人，脾气火爆得像座活火山；还有个叫‘暗影’的，是头幽影豹兽人，神出鬼没，喜欢装神弄鬼；另外一个叫‘毒牙’，是条碧鳞蟒兽人，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儿……”
李渔听着这些充满反派气息的名字和种族，嘴角微微抽搐。
内心oS：ok，你这个魅影也好不到哪里去，专门喜欢夺人心智！ok姐妹认识你我算是可以勾引那些毛茸茸兽人来我家…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啊…
魅影说（听到李渔的内心oS）到这儿，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至于你为什么没见过？哼，那是因为这几个不长眼的蠢货，在拾柒大王登基第一日，就想倚老卖老，联手试探大王的底线，结果嘛……”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又摆摆手，“那倒没有，大王嫌杀了他们脏手，也为了立威，直接把他们的魔元打散三成，剥去魔将之位，统统发配到魔域最荒凉、魔气最暴乱的‘龙狱’地带，去看守那些被囚禁的、同样不听话的深渊巨龙去了！啧啧，现在估计正陪着那些暴躁的龙崽子们啃石头呢！”
李渔：“……”
好吧，这很拾柒。简单，粗暴，有效。
问完了魔将的事，李渔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住魅影，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委屈：“还有！你！你早就知道拾柒就是我弟弟！对不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整天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甚至……甚至还写信出去找他！你们是不是都觉得看我笑话很有意思？！”
魅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愣，随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干嘛？！告诉你？早告诉你，老娘这项上狐头还要不要了？！大王他明确下令，谁敢向你泄露半个字，就把他扔进万魔窟喂最低等的食尸魔！你忍心看你美丽动人、善解人意的好闺蜜，因为你的一时好奇就人头落地，香消玉殒是吧？！”
李渔被她这连珠炮似的反问噎了一下，看着魅影那看似生气实则带着后怕的眼神，仔细一想……以拾柒那小子如今霸道酷戾的性子，这种事他还真做得出来。自己光顾着生气，确实没考虑到魅影的处境。
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李渔有些讪讪地低下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魅影放在膝盖上的、毛茸茸的爪子，语气软了下来，带着讨好：“对不起嘛……魅影姐姐……是我考虑不周。你看你长得这么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心地又这么善良，肯定不忍心跟我一般计较的，对不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是李渔这发自内心（掺杂着求生欲）的赞美，精准地击中了九尾狐喜好被夸赞的命门。魅影原本板着的脸瞬间缓和，那九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甚至不自觉地翘起来，得意地晃了晃，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魅影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被李渔这么一哄，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行了行了，现在不是知道了吗？大王他虽然……方式有点特别，但对你的心，那可是日月可鉴，魔域皆知啊！你都不知道，你刚被‘请’来魔域那会儿，他生怕你被魔气侵蚀，差点把魔神殿里所有带魔气的东西都清理出去，还是我劝他说这样太明显了才作罢……”
听着魅影絮絮叨叨地说着拾柒背地里为他做的那些笨拙又偏执的事，李渔心中的怒气渐渐被一种复杂的酸涩所取代。但对其他人瞒着他的怒火，可没那么容易消散！
回到客殿（他暂时不想回寝殿面对那个骗了他一百多天的“好弟弟”），李渔立刻翻出纸笔，研墨挥毫，将满腔的委屈和愤懑尽数倾泻于笔端！他分别给泷少主、霖将军、雾森将军、狼风将军，甚至连大祭司寅枫都写了一封！
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核心思想高度一致：
“泷\/霖\/雾森\/狼风\/寅枫！你们这群忘恩负义、不讲义气的混蛋！我恨你们！你们明明早就知道拾柒入了魔，成了魔王！为什么不告诉我！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看着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他，担心他，你们是不是在旁边看戏看得很开心？！我们之间的友谊（或师徒情分）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吗？！从此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见！不！是再也不见！”
每一封信，他都写得力透纸背，字字泣血（夸张的修辞），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气都通过笔尖发泄出去。写完后，他动用自己恢复了不少的空间力量，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信传送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李渔就在一种焦躁的等待和莫名的期待中度过。他既希望得到回复，又害怕得到回复。
回复陆续来了。
泷少主的回信最快，字迹龙飞凤舞，语气依旧傲娇，却难得带着一丝诚恳：“弱鸡人类！吼什么吼！本少爷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那魔域是什么好地方？拾柒那小子当时刚入魔，杀性正重，心思难测！万一他知道你知晓了他的身份，觉得丢了面子，一怒之下把你炼成丹了怎么办？本少爷上哪儿再去找个这么……这么有意思的人类逗弄？咳，总之，给本少爷好好活着！别胡思乱想！”
霖将军的回信言简意赅，却分量十足：“为汝安全计。魔心难测，恐伤汝身。” 短短十个字，却道尽了那位金狼将军沉默下的考量与保护。
雾森将军的信则温和许多，如同他的水系力量：“李渔小友，见信勿怪。此事确是我等考量不周。然当时拾柒状态不稳，魔域危机四伏，告知于你，恐令你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亦可能刺激于他，酿成大祸。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海涵。”
狼风将军的回信最为沉稳，也最直接：“告知于你，于事无补，反添风险。拾柒之心，系于你身。你安，则他安；你危，则魔域危，帝国亦难安稳。此非欺瞒，乃权衡之举。”
甚至连大祭司寅枫都回了一封，语气带着神棍特有的高深莫测：“命运之线纠缠难解，过早揭示真相，恐引未来崩塌。耐心等待，自有拨云见日之时。”
萧烁正在举行军演，无法回信。
看着这些回复，虽然理由各异，但核心意思都差不多——都是为了保护他，怕他被当时状态不稳定的魔王拾柒给“炼丹”了！
李渔气得差点把一口好牙咬碎！
“为了我好？！全都是为了我好？！把我当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让我日夜煎熬，这就是为了我好？！你们这群混蛋！混蛋！！！”
他在客殿里无能狂怒，捶胸顿足，歇斯底里，恨不得立刻杀回帝国，挨个找他们算账！可他如今身陷魔域，自身难保，别说算账了，连出门都得看魔王弟弟的心情。
玄星辰欠揍的神识适时地响起，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咳咳，小李渔啊，别生气，气大伤身，小心刚给你调好的寿命又折损几年。”
李渔：“……”
我谢谢你全家啊！
一想到自己被最信任的几个人（兽）联合起来骗了这么久，李渔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般，瘫在椅子上，仿佛一座失去了梦想的咸鱼雕塑，连灵魂都要从嘴里飘出来了。
不对！还没完全塌！
李渔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冲出客殿，跑到魔神殿后方一个被单独划分出来的、虽然不大却设施齐全的小厨房——这是前几天，他“无意中”抱怨魔域食物难以下咽，尤其是那种用来充饥的、味道像腐烂泥土混合着硫磺的“魔物果”之后，拾柒板着脸，以“赏赐”的名义拨给他的！并且允许他通过特殊渠道，采购来自帝国那边的、充满灵气的正常食材！
这简直是黑暗中的曙光！是囚徒生涯里最大的慰藉！
他立刻投身于伟大的烹饪事业中，将所有的愤怒、委屈、无奈，都化作颠勺的动力！红烧肉要烧得色泽红亮，软糯不腻！糖醋鱼要炸得外酥里嫩，酸甜可口！清炒时蔬要碧绿清脆，锁住灵气！
就在他忙得热火朝天，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小厨房时，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果然又出现了。
魔王拾柒，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常服，在一队气息森然的魔卫簇拥下，迈着四方步，如同巡视领土般，踏入了这小厨房的方寸之地。他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血红的眸子淡淡地扫过灶台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鼻翼几不可查地轻轻动了动。
“啧…油物之食。”
内心oS： 好香！是红烧肉！还有糖醋鱼！兄长的手艺果然天下第一！比魔域那些只会烤焦肉块的蠢厨子强一万倍！唔…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但他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魔王的威严，用一种挑剔而勉强的语气说道：“蝼蚁之食，闻起来……尚可。看来你这段时间，倒也没完全荒废。”
李渔内心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恭敬地躬身：“谢魔王大人夸奖。”
拾柒走到桌前，看着那几道令人食指大动的菜，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强忍着立刻大快朵颐的冲动，故作随意地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
（吐槽：有读者宝宝要问了，为什么拾柒也用筷子？答案是李渔是现代大学生，李渔肯定教拾柒用的！再问打…再问不理你！）
刹那间，肥瘦相间的肉块在口中化开，浓郁的酱香、恰到好处的甜味、以及那软糯的口感……拾柒的血眸瞬间亮了一下，但又迅速被他强行压下。
内心oS： 太好吃了！！！！！就是这个味道！兄长的红烧肉，简直是魔生至味！还有这糖醋鱼！外皮酥脆，里面的鱼肉鲜嫩多汁，酸甜的酱汁完美融合！不行！旁边还有这么多侍卫看着，本王要矜持！要维持魔王的形象！不能表现得太失态！
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什么勉强能入口的东西，吃完一块后，放下筷子，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对李渔说：“嗯……本王见你这蝼蚁，做的食物还算……勉强能食用。”
然后，他转向身后那群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假装自己是背景板的魔卫，命令道：“你们，将这些……”他指了指桌上几乎没动几口的菜肴，“……残羹，打包起来，带到本王的寝殿去。”
魔卫们立刻领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刻画着保鲜魔纹的食盒，开始小心翼翼地打包。
拾柒面不改色地补充了一句，仿佛随口一提：“本王最近养了只挑嘴的宠物，正好拿这些去喂它。”
内心oS： 完美！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把菜带回去，等没人的时候慢慢享用了！嘿嘿，本王真是机智！兄长做的菜，一点都不能浪费！
李渔听着这漏洞百出的借口，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笑意，低下头，用无比“恭敬”的语气说道：“能得到魔王大人……宠物的喜爱，小的，万分荣幸。”
内心oS： 好你个拾柒！还“蝼蚁”？还“残羹”？还“喂宠物”？你个口是心非的臭弟弟！骗了我这么久，现在还敢这么傲娇！今晚别想我睡在寝殿了！我这就去找魅影姐姐睡！让你一个人抱着“宠物”的食盒睡去吧！
远在藏书阁，正美滋滋地试戴新到手的一支魔族玉簪的魅影，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咦？谁在念叨老娘？”她揉了揉鼻子，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浑然不知自己即将成为某对兄弟“冷战”中的无辜“避难所”。而魔王的寝殿，今夜注定要空出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