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偏殿的门刚合上,阿敏压抑的怒火便彻底爆发。他一把抓住李文的衣袖,用带着关外口音的女真语低吼:“李先生!蛇纹火铳是怎么回事?大汗从未跟我提过!你和他到底还瞒着我们多少事?”?
李文脸上的平静终于裂开一道缝,却仍强装镇定,用流利的女真语回应:“阿敏贝勒,明帝狡猾,这是故意挑拨我们内部关系,你别上当。”?
“挑拨?” 阿敏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怀疑,“他连我们在浑河筑城、窝藏逃犯都知道,说火铳时更是字字确凿!你总说‘为了女真大业’,可大业难道不该让我们这些带兵打仗的知道底细?”?
陈默埋下的怀疑种子,在阿敏心中疯狂生根。女真内部本就因权力分配存有间隙,此刻这道裂缝,被 “蛇纹火铳” 的秘密彻底撕开。?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陈默正对着桌案上的简易地图,给黄锦布置任务:“让我们在女真军中的‘钉子’行动起来。不用直接说李文的坏话,就‘不经意’地透露 —— 李文能直接面见努尔哈赤商议要事,连贝勒们都没资格旁听;还有,他最近常和一些神秘汉人接触,那些人送来的‘货物’,只有大汗和他能碰。”?
“奴婢明白!” 黄锦点头,“这样既不会显得刻意,又能让阿敏的疑心更重。”?
“去把戚继光和张居正叫到西苑格物院,朕有东西要给他们看。” 陈默收起地图,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 新式火器的进展,该让他们见识见识了。?
西苑格物院原是荒废殿宇,如今却成了大明最隐秘的 “实验室”。流水驱动的水力锻锤正 “哐当哐当” 地锻打通红铁胚,火星溅在青砖地上,烫出点点黑斑;几名工匠围着一台深孔钻床,小心翼翼地打磨枪管。?
戚继光刚进门,目光就被那台水力锻锤吸引,忍不住走近细看。张居正则盯着墙上挂的图纸,上面画着螺旋状的 “膛线” 结构,还有标注着尺寸的枪管剖面图。?
“陛下,这是?” 戚继光伸手摸了摸刚冷却的枪管,只觉内壁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比手工钻膛的火器精细百倍。?
“水力锻锤和深孔钻床。” 陈默拿起一根成品枪管,递给戚继光,“靠水力驱动,力道均匀,一天能造出二十根合格枪管,是人工的十倍还多。这叫‘标准化生产’,以后每根枪管的尺寸、重量都一模一样,弹药也能通用。”?
他又指向墙上的膛线图纸:“这是膛线,刻在枪管内壁,弹丸射出时会旋转,射程能提高三成,精度更是翻倍。戚将军,你想想 —— 若新军装备这种火铳,对付女真铁骑,胜算能增多少?”?
戚继光攥着枪管,手都在发抖:“陛下!有此利器,何愁辽东不平!”?
“但这技术绝不能外泄。” 张居正立刻补充,“格物院的工匠、物料,都得严加看管。”?
“朕早有安排。” 陈默点头,“工匠及其家眷已集中安置,出入皆有锦衣卫看守;造出的枪管直接送京郊秘密军营,由戚将军的人组装训练。一年之内,朕要看到一支全员装备新式火器的新军!”?
戚继光单膝跪地,声音铿锵:“臣定不辱使命!”?
陈默忙着布局辽东与革新火器时,后宫的暗流已酿成杀机。中秋皇庄考评中,没落郡王意外夺魁,不仅得了免税赏赐,还获皇帝亲自接见,这让太后娘家和一众失势勋贵颜面扫地 —— 尤其是被查抄田庄的寿宁侯,更是憋了一肚子火。?
月黑风高夜,郡王在京城的别院外,三条黑影如鬼魅般翻墙而入。为首之人压低声音:“动作快,杀了郡王,伪造成盗杀现场,事后找寿宁侯领赏!”?
可他们刚落地,四周突然亮起火把,海瑞派来的审计司好手从暗处冲出:“早就等你们了!”?
刺客们反应极快,抽出短刀就冲上去。这些人绝非普通江湖亡命徒,招招狠辣,竟压制住了审计司的人。混乱中,一名刺客突破拦截,直扑内室 —— 郡王正和清客饮酒,此刻吓得瘫在椅上。?
眼看刀就要刺中郡王,一道剑光突然闪过,“铛” 的一声架开短刀!来人身形魁梧,是戚继光留在京郊的参将,奉陈默密令暗中保护郡王。?
有了援军加入,战局瞬间逆转。刺客被尽数斩杀,只留两个活口被打晕带走 —— 陈默要的,是从他们嘴里撬出幕后主使。?
次日清晨,别院墙下的血迹还未干透,审讯结果就送到了陈默案头。?
“皇爷,刺客招了,是寿宁侯府的管家给的银子,让他们杀了郡王,嫁祸盗贼。” 黄锦捧着供词,语气却带着犹豫,“但奴婢觉得不对劲 —— 这些刺客身手极好,出刀手法像是军中招式,而且他们用的匕首,和宣府镇刺杀海大人的飞刀,锻造工艺一模一样。”?
陈默猛地抬头:“你是说,‘圆蛇’的人?”?
“奴婢不敢确定,但痕迹太像了。” 黄锦低声道,“寿宁侯就算再蠢,也调不来这么多身手顶尖的人,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陈默捏着供词,指节泛白。若 “圆蛇” 真的和寿宁侯勾结,说明这个组织不仅在利用女真,还在挑动大明宗室内斗,甚至可能已经渗透进太后集团!?
“那两个活口,关进锦衣卫天牢,派最可靠的人看守,任何人不许见。” 陈默下令,“另外,以‘护卫不力’为由,撤了寿宁侯府的护卫统领,让我们的人顶上。告诉寿宁侯 —— 朕念及太后情面,不追究他的失察之罪,但再敢惹事,休怪朕不讲情面!”?
这是敲山震虎,也是试探 —— 他要看看,这潭浑水里,到底还藏着多少 “圆蛇” 的爪牙。?
陈默刚安排好后续,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殿,手里举着八百里加急军报:“皇爷!辽东急报!女真内乱了!”?
军报是戚继光的副将所写,字迹潦草,透着慌乱:“陛下,阿敏贝勒率部与努尔哈赤直属部队冲突,伤亡数百!起因不明,只知冲突中,李文险些被阿敏的部将刺杀,现被努尔哈赤严密保护。女真各部人心惶惶,恐生大变!”?
陈默看着军报,眉头却越皱越紧。离间计确实生效了,但效果好得反常 —— 阿敏就算疑心李文,也不至于直接带兵冲突,甚至要杀他。?
“不对劲。” 陈默喃喃自语,“这太刻意了,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努尔哈赤故意借阿敏的手清除异己?还是 “圆蛇” 在暗中挑唆,想让女真内乱彻底爆发?陈默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前方的每一步,都藏着看不见的陷阱。?
他立刻提笔,写下密令:“让‘钉子’查明冲突真相,尤其是李文被刺杀的细节 —— 是真刺杀,还是演的戏!另外,让戚继光加快新军训练,辽东局势,恐怕要提前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