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引子：玄鸟至，雷乃发声。阴阳相半，昼夜均平。然均衡之下，暗流从未止息。
戒律堂的溃败，如同一声惊雷，在看似平静的时序师协会内部炸开。二十名精锐戒律使连同执事严锋，被一人（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未动用传统时序术法便轻松击溃，这消息带来的震撼，远超任何言语的辩驳。
四时书屋门前短暂的交锋细节，以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在协会底层、在各大小时序家族、乃至在那些藏于阴影中的势力间飞速流传。“心念时序网”、“意志洪流”、“新序禁区”……这些词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摆在所有关联者面前，再也无法被忽视或轻蔑地归类为“异端小打小闹”。
协会总部，那座象征着权威的古老大殿内，气氛空前压抑。
保守派元气大伤，尤其是戒律堂，声望一落千丈。以守拙老人为代表的温和派与一些原本中立的派系，声音开始响亮起来。
“事实证明，粗暴的压制只会适得其反！”一位掌管典籍的理事在联席会议上直言，“苏砚及其所代表的‘新序’，其力量根源迥异于我们熟知的一切。在星海威胁迫在眉睫之际，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内耗，将可能的朋友推向对立面？”
“难道就任由他们破坏千年来的规矩吗？”仍有保守派残余不甘地反驳。
“规矩？”守拙老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规矩是用来守护时序，而非成为时序本身的。当旧规已无法容纳新生的力量，甚至成为阻碍时，变通，便是最大的守护。”
他看向众人，目光深邃：“传令下去，暂缓‘归一协议’的强制执行。以观察、接触、有限度合作为新方针。同时，协会内部启动‘自清’程序，彻查与‘寂灭时尘’及断时盟有牵连者，无论职位高低。”
这道命令，标志着协会官方对四时书屋态度的实质性转变，从敌对围剿转向了警惕性的共存与试探。一堵无形的墙，虽然没有倒塌，但已然开了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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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日，昼夜等长，阴阳平衡。
四时书屋在击退戒律堂后，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期。书屋本身的修复在星辉小树和“心念时序网”的滋养下近乎完成，甚至比以往更加古朴而充满灵韵，青瓦白墙间流动着温润的光泽。
庭院内，景象已然不同。不再仅仅是苏砚引导少数感应者，而是自发形成了某种独特的“生态”。
阿文和几个对“温度时序”敏感的年轻人，在墙角开辟了一小片“温差苗圃”，尝试种植一些对生长温度极其挑剔的灵植；那马尾女孩和几位“器物感知”者，则围坐在石桌旁，面前摆放着一些古老的物件，她们闭目感应，时而交流，试图从中读取被时光掩埋的信息；更有人尝试将自身微薄的时序感应与绘画、音乐甚至厨艺结合，探索着时间与生活艺术交融的种种可能。
“心念时序网”如同无形的神经网络，将这一切个体探索连接起来。成功的喜悦、失败的困惑、灵光一闪的领悟……种种心念与体验在网络中流淌、共享，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推动着每个节点，也推动着整个网络缓慢而坚定地进化。
苏砚的角色，也从最初的引导者，逐渐转变为“网络”的维护者与共鸣的协调者。他自身的力量依旧空乏，但他对时间本质的理解，以及对这张“网”的驾驭，却在与日俱增。他更像一个调节“水流”的枢纽，确保网络内的“信息”与“能量”和谐流转，不至于淤塞或泛滥。
青霖老者大多数时间依旧静坐旁观，但偶尔，他会对某个感应者看似无意的探索方向，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或者在某次网络共鸣出现微小偏差时，以竹杖轻敲地面，发出清越的声响，那偏差便自然而然地被修正。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旁观”与“微调”的状态。
春分这日正午，阳光直射赤道，天地间阳气升腾与阴气沉降达到短暂的绝对平衡。
青霖忽然抬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苏砚也心生感应，通过“心念时序网”，他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截然不同“质感”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另一颗小石子，与之前星海“清扫者”那种纯粹的冰冷与毁灭欲截然不同。这道波动更加……复杂，带着一种审慎的、分析性的“好奇”。
“又来了……”小满的意念在苏砚心中响起，带着警惕，“这次的‘视线’，感觉不一样，没有那种直接的恶意，但……好像更难以捉摸。”
苏砚看向青霖。
青霖微微颔首，传音道：“是‘观测站’的另一套系统，或者说，是另一个‘频道’的关注。看来，你们这里的‘杂音’，已经引起了不同‘听众’的兴趣。”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必过于紧张，但也切勿放松警惕。均衡之下，往往潜藏着更复杂的博弈。有时候，‘观察者’之间的分歧，对‘被观察者’而言，未必是坏事。”
就在这时，书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白露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位身着协会中阶理事袍服的中年人，但神色间却带着与严锋等人截然不同的温和与书卷气。他手中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或法器，只有一卷用普通丝绸系着的卷轴。
“苏砚先生，在下文澜，受守拙长老及现任代理理事会委托，特来拜访。”中年人文质彬彬地行礼，态度不卑不亢，“此乃协会拟定的《有限合作与信息共享备忘录》初稿，希望能与贵方探讨，寻求在应对共同威胁（他意指星海）方面的合作可能。”
他将卷轴递上，目光扫过庭院中和谐而充满生机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春分时节，昼夜平分。
旧的对抗暂告段落，新的接触已然开始。
而苍穹之上，更多的“眼睛”，正将目光投向这片试图在废墟上建立新序的土地。
均衡的表象之下，更大的风暴，正在无人知晓的维度，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