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平氏据点的回廊上已笼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源紫姬提着食盒站在廊下，青色裙摆沾了些草屑，显然是一路急着赶来，连衣摆扫过露水草丛都没在意。她望着符一卧房的窗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食盒上的樱花纹被指尖摩挲得发亮。
“进来吧。”
窗内传来符一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源紫姬深吸一口气，推门时带起一阵凉风，将烛火吹得晃了晃。符一正坐在案前翻看着卷宗，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侧脸，睫毛在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手边的茶盏冒着热气，氤氲了他眼底的神色。
“我……”源紫姬将食盒放在案边，指尖绞着袖口，平日里的从容不见踪影，“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符一翻过一页卷宗，没抬头：“你该抱歉的不是我。”
“我知道。”源紫姬声音低了下去，“父亲他……他被源赖光说动了，觉得你挡了源氏的路。那些死士是源赖光的私兵，父亲默许了他的动作，但我不知情，否则绝不会让他们动手。”
符一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这位源氏二小姐向来要强，此刻却难掩疲惫，鬓角甚至还别着一枚歪了的玉簪，想来是今早匆忙间没来得及整理。
“源赖光？”符一指尖在卷宗上敲了敲，“就是那个总跟在源赖信身后，眼神像毒蛇的家伙？”
源紫姬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见过他？”
“上次源氏宴会上，他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拆成八块。”符一嘴角勾了勾，带着点嘲讽，“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不是源氏嫡系，是旁支过继来的，一直对主家位置虎视眈眈。”源紫姬走近两步，声音压得极低，“我查到，他私下里和贺茂氏的余孽有往来，昨晚的死士里，有两个就是贺茂氏那边的人——他们手里的‘腐心毒’，是贺茂氏独有的秘方。”
符一指尖一顿，卷宗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贺茂氏被灭门时，他亲眼见过那种毒的厉害，中者浑身溃烂，连金丹期修士都撑不过一个时辰。源赖光敢用这种毒，显然是没打算留活口。
“源赖信知道吗？”
“父亲他……”源紫姬咬了咬唇，“他或许知道，但他更在意源氏的权势。源赖光说你和青鸾的力量会威胁到源氏在京都的地位，父亲就默许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屈膝想跪，却被符一抬手拦住。
“道歉就不必了，我没兴趣看源氏内斗。”符一将卷宗合上，“但贺茂氏的余孽还在蹦跶，这点我不能忍。”
当年贺茂氏勾结妖族，害死了他师门不少人，这笔账他还没算完。源赖光敢和贺茂氏勾结，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
源紫姬眼中燃起一点光：“我知道你与贺茂氏有仇。我可以帮你查他们的落脚点，还有源赖光私下调动的资源——他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道我在他身边安了人。”
“条件呢？”符一挑眉。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源紫姬突然示好，不可能全凭“歉意”二字。
“我要源赖光身败名裂，滚出源氏。”源紫姬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劲，“他这些年踩着我母亲的嫁妆往上爬，还暗中给我使了不少绊子，我早就受够了。”
原来这位二小姐也有自己的算盘。符一看着她眼底的决绝，突然觉得这张脸顺眼了些——至少比源赖信那副伪善的模样真实。
“可以。”符一点头，“但我有两个要求。”
“你说。”
“第一，你的人查来的消息，必须毫无保留地给我。”符一指尖在案上画了个圈，“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没问题。”
“第二，”符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步，“若是查到源赖信深度参与，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扳倒他？”
源紫姬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她知道这句话的重量——扳倒源赖信，意味着源氏主家可能洗牌，她作为二小姐，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但她看着符一眼中的坚定，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源赖光这些年的阴狠算计，突然挺直了脊背：“有何不敢？只要能让源氏回到该有的样子，我陪你。”
符一突然笑了，伸手将她鬓角歪了的玉簪扶正：“成交。从今天起，你我算是秘密同盟。”
“同盟？”源紫姬愣了愣，脸颊微微发烫，“那……我们需要歃血为盟吗？”
“不必。”符一转身倒了杯茶递给她，“我信你这双眼睛——里面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源紫姬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熨帖了。她来之前还在担心符一会不会借机拿捏，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
“对了，”符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画轴，“这个给你。”
画轴展开，是京都近郊的地形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几处隐蔽的山谷，旁边标注着“贺茂氏余孽可能藏匿点”。
“这是……”源紫姬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师门留下的旧图，贺茂氏当年有几处秘密据点，或许还能用。”符一将画轴卷好塞进她手里，“你的人查明方向后，对照这个找，能省不少事。”
源紫姬捏着画轴，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一直以为符一对源氏充满敌意，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诚。
“谢……”
“少说废话。”符一挥手打断她，“赶紧滚回去查消息，要是让贺茂氏的人跑了，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源紫姬噗嗤笑了出来，连日来的压抑仿佛都散了。她提着食盒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食盒里是我亲手做的和果子，你……记得吃。”
符一没回头，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门关上的刹那，他才拿起一块樱花形状的和果子，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酸，像极了刚才源紫姬又羞又气的模样。
“同盟吗……”他看着窗外渐渐散去的晨雾，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倒也不是不行。”
廊下，源紫姬摸着怀里的画轴，脚步轻快了不少。她抬头望向源氏本家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源赖光，源赖信，你们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