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万宝楼。
离火城中心的万宝楼,其宏伟远超齐浩宇之前的想象。整座楼阁并非平地拔起,而是依傍着一座小型的、依旧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赤红石山而建。
楼体材质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红色玉质光泽,表面天然流淌着火焰般的云纹,隐隐与地下磅礴的火脉相连,散发出恒久而温暖的热力。
巨大的拱门高达十丈,由整块雕刻着万宝汇聚浮雕的赤炎晶熔铸而成,流光溢彩,气势迫人。
门前宽阔的广场以切割平整的暗色火山岩铺就,此刻已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各种华丽的车辇、神骏的灵兽坐骑、甚至悬浮离地的飞行法器,将广场塞得满满当当。
衣着光鲜、气息或深沉或凌厉的修士们,在随从或美貌侍女的簇拥下,谈笑风生地走向那扇巨大的赤炎晶拱门。
空气中弥漫着高阶丹药的异香、珍稀灵材的独特气息、以及一种属于财富与力量汇聚的、令人心旌摇曳的奢靡味道。
拱门两侧,数十名身着统一青色灵甲、气息剽悍的万宝楼护卫肃然而立,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每一位入场者。
他们最低也是凝气境巅峰,领头的小队长更是通脉境修为,无形的煞气混合着万宝楼特有的威严,让一些修为不足或心怀鬼胎者望而却步。
齐浩宇再次出现在广场边缘,依旧是那副蜡黄脸、灰布衫的落魄散修模样。他混在一群同样衣着普通、气息驳杂的修士中,毫不起眼。
这群人大多伸长脖子,艳羡地望着那些昂首阔步进入拍卖场的大人物,低声议论着,却无人敢靠近那扇代表着身份与财富的赤炎晶大门——那里是贵宾通道。
他的目标,是广场西侧一个相对僻静的偏门。那里人流稀疏许多,门前只站着两名普通的万宝楼执事,负责接待那些前来寄售物品、或者办理普通交易、领取拍卖号牌的普通客人。旁边立着一块木牌:“寄售、鉴定、拍卖号牌领取处”。
齐浩宇低着头,快步走到偏门前,脸上又挂起那种卑微讨好的笑容,对着其中一名执事小声道:“这位…这位执事大人,小的…小的想寄售点东西,换…换个拍卖号牌…”
那执事是个面容刻板的中年人,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公事公办地指了指旁边一张长桌:“去那边排队登记,东西拿出来给鉴定师傅看。价值够了,自然给你牌子。押金五百,或者等值抵押物。”
齐浩宇连连点头哈腰,小跑到长桌末尾排队。队伍不长,前面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愁眉苦脸捧着几块成色一般火铜矿的汉子,被鉴定师傅不耐烦地挥手打发走了,连登记的资格都没给。
另一个则小心翼翼捧出一株灵气尚可的赤焰草,勉强合格,换了个最低等的木质号牌。第三个人,则拿出了几块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色矿石,似乎有些价值,正在与鉴定师傅低声交涉。
很快轮到齐浩宇。
长桌后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老者,穿着万宝楼丹师特有的、绣着银色丹炉纹饰的袍服,显然是负责鉴定丹药灵材的师傅。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齐浩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东西。”
齐浩宇连忙从怀里(实则是玉坠空间)摸出三个粗糙的陶土小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脸上堆满谦卑的笑:“老师傅,您…您给掌掌眼。这是小的祖传的方子,自己瞎琢磨炼的,也不知道…算不算丹药。”
老者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祖传?瞎琢磨?一听就不靠谱。他随手拿起一个瓶子,拔开塞子。
一股极其浓郁、带着硫磺硝石般刺鼻气味的辛辣气息猛地冲出!呛得老者猝不及防,咳嗽了两声,旁边排队的几个人也皱眉捂鼻。
“咳…咳咳!什么鬼东西!”老者脸色一沉,不悦地瞪着齐浩宇。这气味,比他见过的某些劣质爆裂丹还要冲!
“爆…爆炎丹…”齐浩宇缩着脖子,声音更小了,“就是…就是劲儿大点,扔出去能炸个响…”
老者强忍着不适,倒出一粒在掌心。丹药龙眼大小,表面坑坑洼洼,色泽暗红不均,灵气波动极其狂暴混乱,毫无圆润可言。
标准的劣质品,甚至可能因为炼制手法粗糙而不稳定,随时会自爆伤及使用者。这种垃圾,在万宝楼连上架的资格都没有!
“垃圾!”老者毫不客气地将丹药丢回瓶子,塞上塞子,一脸嫌恶,“下一个!”
“别…别啊老师傅!”齐浩宇急了,连忙拿起第二个瓶子,“您再看看这个!这个…这个叫‘蚀骨烟’!毒…毒丹!沾上一点,皮肉就烂!小的挖矿时防野兽用的…”
老者脸都黑了。毒丹?还是这种连品相都没有的毒丹?万宝楼是正经商会,不是黑市销赃铺子!他强压着火气,看都懒得看:“拿走!万宝楼不收这等污秽之物!再捣乱,我叫护卫了!”
“最…最后一个!”齐浩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第三个瓶子推到老者面前,带着哭腔哀求,“老师傅,求您了!就看看这个!这个叫‘回春散’!治…治伤的!
真的!小的被矿塌砸伤,敷上它,三天就能下地!”他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狰狞却早已结痂的疤痕,试图证明。
老者看着那疤痕,又看看眼前这“可怜巴巴”的乡下散修,再想想他那“祖传的方子”、“瞎琢磨”的说辞,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
他猛地一拍桌子:“够了!当我这里是善堂吗?拿着你的破烂,滚出去!再纠缠不清,休怪老夫不客气!”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鄙夷、嘲笑、幸灾乐祸的眼神纷纷投来。连门口那两名执事也皱着眉看了过来。
齐浩宇像是被吓住了,脸色惨白(伪装的),手忙脚乱地收起那三个破陶瓶,在众人鄙夷的注视和嗤笑声中,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再次消失在广场边缘。
偏门前的闹剧很快平息,无人再留意那个不自量力的“乡下丹师”。只有那负责鉴定的老者,气呼呼地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玩意儿…污了老夫的眼…”
没人注意到,在齐浩宇“狼狈逃离”时,一个同样穿着普通、毫不起眼的瘦小身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如同影子般缀在他身后不远的人群里。
离火城西区,一条相对僻静、弥漫着廉价药材和劣质矿石味道的巷子深处。
齐浩宇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闪身进了一间门脸破旧、挂着“百草居”招牌的小药铺。药铺里光线昏暗,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些低阶药材,一个须发皆白、正打着瞌睡的老掌柜被开门声惊醒。
“客官…要点什么?”老掌柜揉着惺忪睡眼。
齐浩宇没说话,只是将一块不起眼的黑色小铁牌放在柜台上。铁牌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蛇形符号。
老掌柜浑浊的眼睛猛地闪过一丝精光,睡意全无。他迅速收起铁牌,警惕地看了看门外,然后一言不发地掀起柜台后的布帘,示意齐浩宇跟上。
穿过一条狭窄昏暗、堆满杂物的过道,后面竟是一个小小的、被简易阵法隔绝的密室。
密室里,一个身材矮胖、穿着绸缎袍子、留着两撇老鼠须的中年人早已等候。他脸上带着精明市侩的笑容,正是三天前在万宝楼偏门被齐浩宇“骚扰”过的孙管事!
“嘿嘿,齐道友,别来无恙啊?”孙管事笑眯眯地拱了拱手,小眼睛里闪烁着狐狸般的光芒,再无半点当日的鄙夷,“那老东西眼高于顶,不识真神,让道友受委屈了。”
齐浩宇此刻已挺直了腰背,脸上那份卑微怯懦消失无踪,虽依旧蜡黄,眼神却沉静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他淡淡地点点头:“孙管事,明人不说暗话。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孙管事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盒和一个巴掌大小、刻着数字“丁字柒叁”的暗红色金属号牌,恭敬地放在桌上。
“按道友吩咐,那三瓶‘破烂’……咳,那三瓶‘丹药’,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绕过那老顽固,用‘特殊渠道’登记上去的。
当然,品级定得最低,起拍价也压得极低,只挂了‘无名丹师试手之作’的名头。”孙管事搓着手,笑容带着几分谄媚,“至于这拍卖号牌,是最高级的‘暗拍’号牌!
用的是我小舅子的身份登记,绝对查不到道友头上!拍下物品,凭此牌去专门的后台密室交割,神不知鬼不觉!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