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的开启按钮更设置了不止一处,而是像结界阵法一样会随着光照的角度变化而变化,需要跟解阵一样判断要使用哪一个开关。
即墨繁看着多宝阁背后的墙壁在自己面前徐徐张开,漆黑的空间只能勉强看到一条向下的楼梯。
他又拿出来了一团冰莲火,右手抽出拥雪剑,迈步走进了这处密室。
地道大约向下延伸了十来米,空间便呈现豁然开朗。远处的情景仍然看不真切,即墨繁抬手便点亮了手边的一盏小灯。
火苗随即沿着墙缝里预先设置好的轨迹一路延伸,快速点亮了整个地下空间。
即墨繁本来以为会在这里看到瞿烬藏着的什么宝物。
却不想这地方看起来不像宝库,却像个......刑房。
沉重的镣铐堆在角落,藤条棍棒等一系列工具都整整齐齐挂在墙边。很多东西即墨繁甚至都不太清楚具体是如何使用的,却大概认得出这是从哪里流传过来的刑具。
他这些年到处跑,也算是见过了无数腌臜事,却也还是被这些东西给惊到了。
实在是......不太像个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地方从地理位置判断,不偏不倚就在瞿烬睡觉的床榻正下方。
虽然这里看起来很干净,除了因为长久不通风导致的霉味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的气味。
包括这些刑具上也都干干净净,看起来跟没被人用过一样。
但即墨繁上前仔细检查,就发现了多多少少的使用痕迹。
不是没被用过,只是被清理干净了。
大部分工具都是金属乃至于石头制成的,少部分木质工具上面有被剥落的痕迹。
大概是血迹侵染进内部,因而被人在清理时把上头擦不干净的红色给刨掉了。
即墨繁本来以为瞿烬顶多也就是杀人越货,一刀把人结果就算了。
那样虽说是个恶人,但起码是个单纯的恶人。
可这间刑房的存在,直接让他从正常人进化成变态了。
就连即墨繁当时在魔界看到那个炼药师炼制药人的地窖时,都没有如今更恼怒。
那人虽说看起来也不怎么正常,可起码人家没有把炼药的坛子放自己床底下。
为了让异味不要传得太远,他还主动套了个隔绝气味的结界上去。
瞿烬这又是在做什么?搞这么个玩意给自己助眠?
尤其他还是霄翎教的太上尊者,是整个修仙界的精神支柱。
每一个被他害死的人,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说不定都还对他抱有崇敬之心。
他辜负了旁人的期待,反而在消费大家的信任。
即墨繁难得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了,只剩下嗡嗡作响的噪音。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微微一怔,眨眨眼令眸底猩红褪去,彻骨的冷意从他周身扩散开来。
这不对劲。
他的情绪其实极少有如此强烈的波动。
不知道是曾为傀儡的这副身体,还是他灵台中那株冰灵根的缘故,虽说即墨繁前世时常为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跑前跑后,但那并不完全是基于他打心底里的关心,反而更偏向于下意识的讨好。
给别人一分好处,实际奢求的是别人给他同样的一份回应。
不然他也不会一重生就那么彻底的改换了活法。
得不到好处,反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这份奢求化作泡影之后,他也就弃了自己与人为善的心。
现在执着于避免战火涂炭生灵,更多也是基于戚圆对他的教育,以及想要为自己的飞升积攒功德的私心。
可刚刚那一瞬,他清晰的从自己的胸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滔天怒火。
情绪来得太快太急,根本不像他能做出的事来。
即墨繁环顾周遭看了一圈,皱着眉思索片刻,他闭上眼睛,散出了自己的神识。
视野变暗,触感也就变得更加敏锐。扩散的神识流水一般,顺着石砖的缝隙摸遍周遭的全部事物。
片刻后他重新睁开眼,眸子冷得像是结了冰。
他本来以为这处刑房已经是极限了。
不想他想象力的极限却不是瞿烬的极限。
搭建这座刑房的石砖里,被浇筑了其他东西。
是骨头。
他在自己的寝殿里收藏横死之人的遗物还不够,甚至收集人家的骨头?
这些怨念堆积在一起啊,不让人情绪失控发疯就怪了。
看明白这些以后他也不敢久留,快速转身走了出去。
密室重新闭合在眼前,即墨繁深吸了好几口气,灵气在经脉当中调息整整一周天,才算把剧烈跳动几乎蹦到嗓子眼的心脏给压回了胸膛。
他没看懂瞿烬弄这些东西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或者......兴许他也没什么特殊的目的,这么干就是觉得有意思。
毕竟他从未听说过正道有什么利用横死者的怨念修炼的功法。
魔界那边倒是有不少类似的修炼法门,但瞿烬怎么看也都是个正常的正道修士啊。
暂且把瞿烬定义为变态,即墨繁看过了他的整个太上尊者殿,除了他寝殿正下方的那座密室以外,他没找到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
除了那玩意以外,别的地方居然看起来正常得有些过头了。
明明搭建房屋的用品一应都是十分珍稀的物什,但他的屋子里却意外没有太多财物,最贵的也就是他书房里放着的几本古籍残本了。
而且对他来说估摸着都不算什么古籍,起码三千多岁的老头子,没准是他年轻时随手在书摊上买的。
跟他一起活到现在,就摇身一变成昂贵的古籍了。
即墨繁撇撇嘴,重新回到了门口处。
纪羽泽和小瑾还头靠着头在树根底下坐着,睡得相当沉。
即墨繁把他们丢进幻境阵法之后就没再管了,他把小瑾放在了阵眼位置,从中调取出来用以制作幻境的也是他的记忆。
至于纪羽泽能从其中读到什么内容,那就凭天意了。
他不在局中,也没法操控。
不过眼看着时间流逝,不管能从中读出什么来,眼下也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
拥雪剑凌空一划,将悬在他们周身的灵气符文撕裂开来,幻境阵法也就自然被破掉了。
纪羽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睁眼就瞪得跟金鱼一样,像被噎住一样卡了半晌,然后忽然开始超大声的喘气。
冷汗涔涔的往下淌,发丝黏在脸侧不说,连衣裳都浸得快透出来了。
纪羽泽平常最是注重自己的形象,在绛雪圣女嘴里一句小白脸不是空穴来风,他长相的确称得上不错,加之他有意凹造型注重打扮,五分颜色妆做了七分。
但现在,五分已经只剩一半了。
这造型实在让人看不过眼,即墨繁转开视线,先去关注旁边仍然闭着眼睛的小瑾。
对于修仙者来说,幻境阵法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陷阱,顶多影响心性而已。
但对没有灵力的凡人而言,幻境阵法几乎能要他们半条命,严重了会直接被害死也说不定。
比直接用搜魂术之类的方式探取记忆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几颗丹药送进他口中,小瑾原本惨白的面色才终于被救回来些许。额角也开始微微出汗了,体温从冰凉回归到正常范畴。
虽然没醒,但起码不至于死了。
哪怕小瑾可能帮着太上尊者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但在受到正式审判以前,他就不能死。
起码不能死在即墨繁手上。
把小瑾安顿好,又将从他身上摸出来的玉牌物归原主,即墨繁才有空看向一旁还跟快被累死的牛一样大喘气的纪羽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