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现场的空气再次凝固。
达里尔和莫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肖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啊。
这才是最矛盾，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一个知晓未来的穿越者，加入了注定会成为瑞克团队死敌的救世军，却又反过来剿灭了即将攻击亚历山大的狼族，救了达里尔和亚伦，送上堪称神器的十字弩，现在又摆出一副真诚合作的姿态。
这盘棋，到底该怎么下？
这个“老乡”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
瑞克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这是林疏月从未在瑞克身上看到过的情绪。
他就像一个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的船长，拼命地想要寻找灯塔。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都还记得。”
瑞克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恳求。
“他的老大，尼根，将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他会……杀死我们的人。”
“但是现在，他的二把手，一个和你一样的‘先知’，却在向我们展示善意，救了我们的人，帮我们除掉了眼前的威胁。”
瑞克伸出手，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一面是你告诉我的，血淋淋的未来。”
“一面是他摆在我面前，充满善意的现在。”
他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此刻竟满是血丝，紧紧地盯着林疏月。
“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真的……没招了。”
“你能给我答案吗？”
这一刻，林疏月知道瑞克是真的迷茫了。
这个永远冲在最前面，为所有人遮风挡雨的男人，这个面对尸山血海都未曾退缩的领袖，在面对这种超出理解范围的信息战和心理战时，他彻底乱了方寸。
换做是她，她也会迷茫。
一边是自己百分百信任的“先知”的末日预言。
一边是本该是敌人的强大势力，一再释放出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善意。
相信谁？
该怎么选？
每一步，都可能通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林疏月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答案？
她哪里有答案？
夏灼阳的出现，将她所有关于未来的规划，所有自以为是的布局，炸得粉碎。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全是夏灼阳。
那个会在下雨天脱下校服外套给她挡雨，说“我们阿月不能淋湿”的少年。
那个会在大学宿舍楼下弹着吉他，唱着跑调情歌，引来无数人围观的青年。
那个和她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兴致勃勃地讨论《行尸走肉》剧情，为瑞克团队的命运或喜或悲的爱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成为救世军的二把手？
他为什么要用“红隼”这个代号？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新世界里？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疯狂翻涌，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今天这身夸张到可笑的乔装。
幸好。
幸好她心血来潮，扮成了“达芙妮”。
幸好那顶金色的假发，那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她最熟悉的一切。
否则，当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她甚至不敢去想，夏灼阳在瞥过她时，那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停顿，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
林疏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看向瑞克那双充满希冀与绝望的眼睛，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歉疚。
“瑞克……对不起。”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给我点时间。”
她看着远方，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公路，声音飘忽得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
“让我……好好想想。”
她真的需要时间。
她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把这一切彻底理顺。
夏灼阳。
她的老乡。
她的男友。
这个末世里，手握重兵的敌对阵营二把手。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返回亚历山大的路，死寂得可怕。
悍马车里，没有人说话，连莫尔都罕见地闭上了嘴，
林疏月靠在车窗上，透过那副巨大的墨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芜景色，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吱嘎——”
车子刚在社区门口停稳。
不等瑞克开口，林疏月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向自己的住所。
瑞克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众人看着她踉跄的背影，那身夸张的黑色皮衣，此刻却显得无比单薄和萧瑟。
“砰！”
房门被重重地甩上，
林疏月背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
她一把扯掉头上的金色假发，随手扔在地上，
她又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写满惊骇和混乱的眼睛。
夏灼阳。
夏灼阳。
夏灼阳！
这个名字，像一道魔咒，在她脑海里疯狂地盘旋、冲撞，每一个音节都化作一把尖刀，凌迟着她的神经。
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混乱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奶茶店门口，午后温暖的阳光，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她捧着一杯奶茶，和他讨论着着。
“瑞克才是真正的领袖，他有人性，有底线！”
“人性？阿月，在末世里，人性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尼根的铁血统治才是最高效的秩序，他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她记得他当时嘴角噙着那抹她熟悉的、带点痞气的笑容，眼神里却透着对尼根那种极端实用主义的欣赏。
然后……
然后是什么？
刺耳的惊叫声，头顶投下的阴影，金属支架断裂的恐怖声响……
最后，是那张脸。
是夏灼阳那张瞬间褪去所有玩世不恭，只剩下惊恐和焦急的脸。
他喊着着她的名字，不顾一切地朝她冲了过来。
在广告牌砸中她之前。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冲过来的身影。
一个可怕的、荒谬到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从脑海深处猛地蹿了出来！
难道……
难道为了救她，他真的也……被砸中了？
他们……是同一时间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