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
“安德莉亚？她很辣，跟你一样，一点就着。你们俩凑一对，估计每天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去吵架的路上。”
肖恩的嘴角抽了抽。
“闭嘴。”
“那就是莉莉？她温柔贤惠，把梅根教导的也很好。”林疏月故意装作回忆。
“她是谁我都忘了。”肖恩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就是……刚才给你送吃的的杰西？”林疏月眼睛一亮，“哦~我想想，她丈夫刚死，你也是单身，她给你送肉饼，眼神里全是崇拜和感谢……”
肖恩的脸黑了。
“林疏月，你是不是皮痒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却没什么威慑力。
林疏月笑得更开心了。
“你看，你也有今天。”
肖恩被她笑得没脾气，嗤笑一声，忽然话锋一转，眼神带着一丝戏谑地上下打量着她。
“管好你自己吧，医生。”
“我看达里尔那小子，对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下轮到林疏月愣住了。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脑海里闪过达里尔那双总是躲闪却又无比专注的眼睛。
“达里尔很好。”
她看着远处，像是透过夜色看到了那个沉默的身影。
“你们都很好。”
这句回答显然不能让肖恩满意。
他上下打量着林疏月，眼神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和恶作剧般的揣测。
“你该不会喜欢女人吧？”
空气安静了。
林疏月眨了眨眼，看着肖恩那张写满了“快告诉我我猜对了”的八卦脸，忽然就笑了。
她没有立刻否认，反而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往前凑了凑。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的、蛊惑的调调。
“你怎么知道的？”
肖恩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表情凝固在脸上，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他大概设想过林疏月的一百种反应，恼羞成怒，或者害羞否认，但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干脆地……承认？
看着肖恩那副傻掉的样子，林疏月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往后退开一步，笑得前仰后合。
“肖恩，你现在的表情，蠢透了。”
肖恩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化作恼羞成怒。
“你耍我？！”
“是你自己先问这种蠢问题的。”林疏月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她看着肖恩，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而认真的神情。
“不过，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我可以告诉你。”
肖恩看着她，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也吹起了林疏月额前的碎发。
她学着肖恩的样子，也靠在墙上，仰头看着天上那几颗稀疏的星星。
“喜欢？”
她把这个词在嘴里咀嚼了一下，仿佛在品尝一个陌生的味道。
“在这个鬼地方，‘喜欢’这个词，太奢侈了。”
“以前，在那个世界，喜欢一个人，你会想他帅不帅，她漂不漂亮，有没有钱，工作好不好，我们聊不聊得来。”
“现在呢？”
她环视着这个在黑暗中轮廓分明的社区，远处的工地，近处的巡逻站，头顶的星空。
“现在，我只会想，我把后背交给他，他是会帮我警戒，还是会给我一刀？”
“我睡着的时候，他是会替我守夜，还是会偷走我最后半瓶水？”
“我们被行尸围住的时候，他是会拉我一把，还是会把我推出去当诱饵？”
肖恩脸上的戏谑消失了。
他沉默地听着，这些问题，也是他每天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的问题。
“所以，你说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林疏月自嘲地笑了笑。
“我喜欢能活下去的人。我喜欢能让我活下去，也值得我豁出命去让他活下去的人。”
“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
“能把砍刀挥得比我利索，能在我换弹夹的时候精准补枪，能在我发烧说胡话的时候给我灌下最后一颗抗生素，而不是一枪崩了我免得我变行尸。”
“这样的人，别说是女人了，就算他是个哑巴，是个瘸子，我可能都会动心。”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怅惘。
“因为那意味着，我不是一个人了。”
“肖恩，你看看我们。”
林疏月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远处。
“你，我，瑞克，达里尔，格伦，玛姬……我们这些人，有几个是沾亲带故的？”
“我们不是家人，但我们比家人还亲。”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一起在旋转门里等死过，一起在农场看过谷仓燃烧，一起在监狱的尸堆里杀出过一条路。”
“我们分享的不是晚餐和电影，是子弹和伤口。”
“这种关系，是以前那个世界的人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
“所以，你问我喜欢谁。”
她收回手，重新靠回墙上，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
“我喜欢我们这个烂糟糟的家里的每一个人。”
“我喜欢瑞克，因为他就算再迷茫，也永远会站出来扛起所有。”
“我喜欢达里尔，因为他看着像头狼，心里却比谁都柔软，会半夜偷偷给朱迪斯掖被子。”
“我喜欢格伦，因为他明明害怕得要死，却永远是第一个钻进危险洞穴里的人。”
“我喜欢卡罗尔，因为她能烤出最好吃的饼干，也能面不改色地扭断一个人的脖子。”
“我甚至也喜欢你，肖恩。”
林疏月转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喜欢你这个混蛋，明明自己也一身伤，却总想把所有人都护在翅膀底下。虽然有时候护人的方式，蠢得像头撞墙的牛。”
肖恩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夸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别扭地转过头，哼了一声。
“油嘴滑舌。”
“我说的是实话。”林疏月说，“你看看你，你从农场那个疯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没死，你也没逃，你回来了，你站在这里，当一个监工，当一个守护者。”
“你值得拥有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家，一个能让你在外面杀得满身是血之后，可以回去安安稳稳睡一觉的地方。一个……有个人在等你回去的地方。”
“那个人是男是女，是杰西还是安德莉亚，甚至是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个人。”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工地上劳作了一天的疲惫，似乎都在这片刻的安静中慢慢消散。
“在以前，我们活着，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买大房子，开好车，升职加薪。”
“现在，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为了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我们还能睁开眼睛。”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这种地狱里，你还能找到一个让你觉得‘睁开眼真好，因为能看到他’的人，那他妈的就是中了头彩了。”
“这种时候，谁还管他是男是女？”
她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把心里积压了很久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然后，她又用手肘撞了撞肖恩。
“所以，回答你那个蠢问题。”
“我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
“我喜欢能让我活到明天的人。”
她看着肖恩，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有个像米琼恩那么能打，或者像罗西塔那么辣，还会修车改枪的女人想追我……”
林疏月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思考起来。
“我可能会考虑一下的。”
“毕竟，强强联合，生存率能提升百分之三十八点五。”
她对着目瞪口呆的肖恩眨了眨眼。
“怎么样，肖恩警官，我这个取向，够不够劲爆？”
肖恩看着她，终于，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彻底松弛下来。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不带任何阴霾的笑容。
“你他妈的，真是个疯子。”
“彼此彼此。”林疏月笑着回答。
“所以，别再问我这种蠢问题了，大个子。”
“也别想着把我推销给谁。”
“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这个家里。”
她顿了顿，挑起眉毛，用下巴指了指杰西家房子的方向。
“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
“那个肉饼，味道怎么样？”
“要不要……明天我再帮你创造点机会？”
肖恩看着她眼里促狭的笑意，那股被戳穿心事的恼怒又涌了上来，但这一次，他却没法真的生气。
他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巡逻岗位，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
“管好你自己！”
林疏月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了无声的、温暖的笑容。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真亮。
这个家，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