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的身体抖得像筛子,不是冷,是一种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的战栗。他紧抓着沈栀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失血过多的伤患。
“谢凛!你怎么了?!”沈栀吓坏了,使劲儿想掰开他的手,但他的力道太大了。黑暗中,她能听到他急促、痛苦的喘息,感觉到一股冰凉刺骨的气息正从他紧握的卷轴上传来,蔓延到他们相握的手上。那不是普通的寒冷,更像是一种古老、沉重的阴影。
谢凛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嘴里断断续续地往外冒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提到了……祂的名字……这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祂?不是“他”?沈栀一愣,心里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困惑取代。卷轴上写的是“祂”的名字?是谁?那个让他们经历这一切的“它”?
“什么名字?谢凛!你看到了什么?”沈栀焦急地追问,她感到手腕上的胎记虽然没有发光,却随着那股冰冷气息的靠近,一阵阵发麻发烫,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共鸣。
谢凛的颤抖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然紧绷着。他似乎正在努力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那些画面或感觉模糊又尖锐,像玻璃碎片一样划过他的意识。
“……古老的文字……记录了……祂与这宅子的联系……还有……一个仪式……”谢凛的声音依然很轻,像是在梦呓,但他说的内容让沈栀倒吸一口凉气。仪式?难道这里记录的是百年前那个献祭新娘的仪式?而那个“祂”,就是仪式的目标或者……被召唤的存在?
“那个名字……是谁?”沈栀小心翼翼地问,感觉每吐出一个字,空气都变得更冷一分。
谢凛似乎想回答,却又痛苦地闭上了嘴,额头上的冷汗滴了下来,滴在卷轴上。奇怪的是,那汗珠并没有浸湿卷轴古老的纸面,而是像水银一样,沿着卷轴上扭曲的纹路滑开。
沈栀注意到这个细节,心里更加不安。这个卷轴,这些文字,绝不仅仅是普通的记录。
谢凛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控制住身体的颤抖。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锐利,带着一种痛苦的清明。
“……名字无法直接说出……像是被某种力量封印了……”他艰难地说,“但那些文字……在描述祂的力量……以及……如何……与血脉连接……”
血脉?沈栀猛地抓住了这个词。与血脉连接?他们之前以为谢凛的血脉是用来镇压和净化“它”的力量,是破解诅咒的“解药”。但如果卷轴上提到的是“祂”与血脉的连接,那是不是意味着,谢凛的血脉,或者与他有关的某种血脉,本身就和那个“祂”有着某种更深层次、更本质的联系?
她下意识地看向谢凛受伤的手臂,黑暗中看不清伤口,但她知道那里流淌着他的血。他的血不仅能压制诅咒,还能和卷轴产生这样强烈的反应,甚至牵动出关于“祂”和血脉的记录……这说明他的血,远不止是简单的解药。
“你的血……”沈栀喃喃道,“是不是……和这个‘祂’有关系?”
谢凛沉默了。他松开了沈栀的手,重新将手指放在卷轴上那些古老的纹路上,这次更加小心,像是触碰易碎的古董,又像是触摸烧红的烙铁。
他受伤的手臂微微发光,是一种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色光芒,和卷轴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妙地纠缠在一起,像两条互相缠绕又互相排斥的蛇。
“这些文字……描述了……血脉如何成为通道……或者说……容器……”谢凛低语着,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发现真相的震惊,也有对自己身份更深层次的困惑,“百年前的仪式……可能不仅仅是为了献祭新娘……更是为了通过新娘……将那个‘祂’的力量……或者一部分……引到某种血脉中……或者……创造某种容器。”
创造容器?!沈栀脑袋嗡地一声。容器……难道是指人?百年前的新娘是容器?还是说……谢凛的祖先?或者就是谢凛自己?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寒。如果谢凛的血脉是“祂”的容器,那他一直在用自己的血压制“它”,是不是就像一个容器在对抗里面盛放的力量?这解释了为什么他的血会引起卷轴的剧烈反应,为什么他的血对“它”如此重要。
谢凛没有注意到沈栀的震惊,他完全沉浸在卷轴带来的信息中。他的手指在卷轴上移动得更快了,呼吸又开始变得不稳。
“这里……还提到……力量的源头……以及……如何巩固这个连接……”他痛苦地皱着眉,似乎那些文字本身就带着某种禁忌的力量,让他读起来异常吃力。
沈栀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努力压下心里的恐惧,试图从他零碎的话语中捕捉更多信息。
“源头?力量的源头在哪里?”她急切地问,“卷轴上说了吗?”
谢凛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房间里的黑暗仿佛更浓稠了,空气静得让人窒息,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谢凛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同于之前的凝重和确定。
“这些文字……结合我们之前在外面看到的一些线索……以及这个房间的位置……”他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嘴里仔细咀嚼过,“都指向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沈栀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一个更古老……更隐秘的区域。”谢凛缓缓地说,他的眼神似乎穿透了黑暗,看向了更深处,“那里……可能才是‘祂’力量真正的核心……也是……完成献祭的终点。”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感,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这个被遗忘的房间仅仅是一个记录真相的角落,而真正的“答案”和“危险”,藏在更深的地底,或者古宅更古老、更不为人知的结构中。
卷轴上关于“祂”、血脉、容器和源头的描述,像一张巨大的网,将谢凛和沈栀牢牢地网在了这场跨越百年的诅咒中。谢凛的血脉不再仅仅是他们的武器,它本身就是诅咒的一部分,是解开一切的关键,也可能是最大的危险。
他们现在知道,要彻底解除诅咒,不能只想着“解药”,必须去面对那个“祂”力量的真正源头,去那个卷轴和历史指向的地方。
但是,那个地方是什么?里面又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是彻底解脱,还是更深的绝望?
未知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随着他们解读的深入,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