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的手温暖而有力，笑容中透着恰到好处的热情。
凌天与他轻轻一握，随即松开，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下。
“赵先生客气了。”
“不，一点都不客气。”赵海亲自为凌天倒上一杯柠檬水，动作优雅，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我看了你所有的作品，从最早的玉子，到漫展上的六花，再到昨天，那个在街头执行正义的风纪委员。”
他没有急着谈合作，反而像个资深粉丝一样，开始点评起来。
“你的作品，和这个圈子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一样，他们是在只是模仿，而你，是在成为。”
“尤其是风纪委员，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信念感，那种将虚拟角色的职责延伸到现实的决绝，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
他身体微微前倾，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灼灼。
“凌天同学，你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小小的c圈，而是一个能让你的艺术绽放光芒的世界级舞台。”
侍者开始上菜，每一道都精致得如同画作。
赵海熟练地介绍着菜品的来历和特点，言谈举止间，尽显上流社会的从容与品味。
他没有提风少一个字，也没有提那场难堪的网络暴力，仿佛那些都只是不入流的插曲。
在他描绘的蓝图里，只有光鲜亮丽的未来。
“幻影传媒，拥有全国最顶级的宣发渠道，最专业的Ip运营团队，最好的影视化资源。”
“我们可以为你量身打造专属的系列角色，为你举办全国巡回的个人作品展，甚至，将你的角色故事拍成电影，让你成为大银幕上的传奇。”
“你将不再是一个coser，而是一个真正的超级Ip，一个时代的文化符号。”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已经将那片星辰大海捧到了凌天面前。
刘星要是坐在这里，恐怕早就被这番话砸得晕头转向，感激涕零地跪下叫爸爸了。
凌天只是安静地听着，切着盘中的牛排，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或向往。
他的平静，让赵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年轻人，心理素质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不过，没关系。
再坚固的堡垒，也抵挡不住糖衣炮弹的轮番轰炸。
言语的铺垫已经足够。
现在，该上真正的“诚意”了。
赵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从身边精致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夹。
他将文件夹轻轻推到凌天面前，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
“当然，空口白话没有意义。”
“这是我们公司法务部，为你连夜准备的礼物。”
“一份S级的合约，整个幻影传媒，有资格签这份合约的新人，你是第一个。”
“你可以看看，我相信，你会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来了。
凌天放下刀叉，目光落在那份合同上。
封面上用烫金字体写着“S级艺人合作协议”，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份合同。
表面上，他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似乎在认真阅读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
但在他的脑海里，一道冰冷的电子音正悄然响起。
“系统，分析这份合同。”
【叮！合同陷阱分析功能启动……正在扫描文本……】
【启动深度逻辑漏洞排查……】
【启动关联法律风险评估……】
赵海端起红酒杯，轻轻摇晃着，欣赏着窗外的城市风景，也欣赏着眼前这个即将被收入囊中的猎物。
他很有耐心。
这份合同，是幻影最顶级的法务团队设计的完美作品。
它表面上给出了业内最高规格的待遇和资源承诺，足以让任何一个新人热血沸腾，当场签约。
可每一条优厚条款的背后，都藏着一个足以致命的魔鬼细节。
他相信，不出十分钟，这个年轻人就会被那些诱人的条件所征服。
毕竟，谁能拒绝一步登天呢？
然而，凌天的脑海中，一场信息风暴正在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进行。
一行行血红色的警告，如同瀑布般刷过他的意识。
【警告！条款4.2：合约年限陷阱！合约基础年限为十五年。若乙方在合约最后一年年收入未达到五千万，合约将自动顺延五年，无顺延次数上限！】
【分析：永续奴隶条约。公司可通过控制你的年收入，实现对你的永久绑定。】
【警告！条款7.5：违约责任陷阱！乙方单方面解约，需支付高达五亿元的违约金，并承担甲方名誉损失的无限连带责任！】
【分析：天价枷锁。一旦签署，永无翻身之日。】
【警告！条款9.3：资源置换陷阱！甲方承诺提供的S级资源，乙方需用未来十年总收入的90%进行“置换购买”，甲方拥有最终解释权！】
【分析：空头支票。所谓的资源不是赠予，而是高价强卖。】
【警告！条款11.6：道德条款陷阱！乙方需遵守甲方制定的《艺人道德手册》，任何甲方单方面认定的“不当言行”，均可构成违约，并由乙方承担全部责任！】
【分析：达摩克利斯之剑。你的生杀大权，完全掌握在公司手中。】
……
一条又一条。
每一条，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子，隐藏在华丽的辞藻之下。
这哪里是什么S级合约。
这分明是一张用现代法律精心包装起来的、最恶毒的卖身契！
赵海脸上的温和笑容，在凌天的眼中，此刻已经变得无比虚伪，甚至有些滑稽。
他就像一个自作聪明的猎人，得意洋洋地展示着自己布下的陷阱，却不知道，他的猎物正开着上帝视角，将他每一个拙劣的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五分钟。
只用了五分钟。
在系统恐怖的算力下，这份由顶级法务团队耗费心血设计的“魔鬼契约”，在凌天面前已经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赵海看到凌天翻到了最后一页，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放下酒杯，准备说出那句早已准备好的，充满诱惑的结束语。
“怎么样，凌天先生？这份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凌天抬起了头。
带着些许疏离感的眼睛，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震惊，没有激动，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看穿一切的平静。
那平静中，带着一丝玩味。
仿佛在看一个卖力表演却演砸了的小丑。
紧接着，凌天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伸出手，将那份在赵海看来价值连城、足以改变一个年轻人命运的S级合同，轻轻地，推回到了桌子中央。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赵海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凌天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冷意，“是对哪条条款不满意吗？我们可以谈。”
“不。”
凌天摇了摇头，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目光从合同上扫过，然后落在了赵海那张开始变得阴沉的脸上。
他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后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般的真诚语气，轻声问道：
“赵先生，我只是有个问题很好奇。”
“这份合同，是用来擦桌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