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汐关掉了手机。
投影幕布上的热搜榜单也随之熄灭。
房间里,瞬间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助理小文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像只小麻雀一样在旁边叽叽喳喳。
“天汐姐!您看到了吗!江城公安的官方通报都出来了!授予凌天江城好市民荣誉称号!我的天,这排面!这简直是c圈封神了啊!”
天汐没有回应。
只是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指尖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脑子里,依旧是那段循环播放的视频。
不是那惊世骇俗的跑酷。
也不是那石破天惊的一掷。
而是两个瞬间。
第一个瞬间,是尖叫声响起的刹那。
画面里,所有路人都还在茫然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
而那个扮演着白井黑子的身影,在零点一秒内,就完成了从巡逻到锁定的切换。
这不像是表演出来的警惕。
更像是被瞬间唤醒的战斗本能。
第二个瞬间,是尘埃落定之后。
制服了劫匪,却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他走向那枚掉落在地上的,沾了灰的袖章。
他弯下腰,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将它捡起,然后用戴着白手套的手,仔仔细细地,将上面的每一粒灰尘都掸去。
那个动作,比之前所有的追逐和格斗,都更让天汐感到战栗。
“天汐姐?您在听吗?”小文看她半天不说话,凑了过来。
天汐睁开眼,拿起遥控器,重新打开了投影。
没有打开热搜,而是调出了那段被她保存下来的,完整的直播录像。
“小文。”
“在!”
“你看这里。”
天汐将进度条拖到凌天冲出去的前一秒,按下了暂停。
画面定格。
她指着屏幕上凌天的脸。
“你看到了什么?”
小文凑近了看,有些不解。
“看到了……帅啊!这眼神,绝了!跟动画里一模一样!”
天汐摇了摇头。
“不对。”
她将画面放大,凌天的眼眸占据了整个幕布。
“你看他的瞳孔。”
天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冷静。
“在冲出去之前,他的瞳孔有一次微小的收缩,这是大脑在进行超负荷运算,瞬间规划路线的表现。”
“然后,再看这里。”
她又将进度条拖到凌天捡起袖章的那一刻。
“掸灰尘的动作,一共是三下。第一下,拂去表面。第二下,清理边角。第三下,确认洁净。”
“整个过程,他的呼吸频率都没有丝毫紊乱。”
小文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看的不是直播,而是一部高深的悬疑电影。
“天汐姐……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天汐关掉了投影。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城市灯火,勾勒出她模糊的轮廓。
“我之前以为,他是个天赋异禀的演员,一个心思缜密的谋略家。”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带着奇异的颤音。
“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这些词,都太肤浅了。”
“这不是角色扮演……”
天汐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小文。
“在那个时刻,至少那一瞬间,他已经成为了风纪委员。”
小文的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
“是……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天汐转过身,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我们追求的,是外形的还原,是动作的模仿,是技巧的精进。我们是在用99%的努力,去无限逼近那个1%的‘真实’。”
“而他……”
天汐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一个最准确的词。
“他追求的,是一种精神内核的真实降临。”
“他要做的,不是让自己像那个角色,而是让那个角色的灵魂,在自己的身体里,真正地活过来一次。”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小文的脑海里炸响。
她呆呆地看着天汐,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这已经超出了cosplay的范畴。
这近乎于……一种哲学,一种“道”。
天汐看着小文那副呆滞的表情,忽然轻笑了一声。
她对这个所谓的“对手”,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探究欲。
甚至,还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认同感。
这个人,和自己同样是怪物。
都是为了追求极致,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怪物。
只不过,他走的路,比自己更纯粹,也更疯狂。
“行了,别想了。”天汐摆了摆手,“想多了,脑子会烧掉的。”
她重新恢复了那份慵懒的气场,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没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脚下这座被无数灯火点亮的城市。
夜风吹拂着她银白色的长发。
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楼宇,望向了某个未知的方向。
“凌天……”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刚落。
嗡——
被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一条推送消息,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
【江城公安:关于今日大学城商业街飞车抢夺案的情况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