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涌起的全新力量感，瞬间被门口那声尖锐的咆哮冲得烟消云散。
凌天猛地回头。
刘星那张混合着焦糖色粉底与夸张眼线的脸，因为愤怒和惊恐而扭曲着，显得有些滑稽，又有些狰狞。
他甚至来不及喘匀气，三两步冲到凌天面前，将手机屏幕几乎怼到了他的鼻尖上。
“看！”
凌天的视线被迫聚焦。
手机屏幕上，是c圈最大的线上论坛——次元壁。
一个帖子被加粗标红，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爆字。
标题像一根毒刺，扎进凌天的瞳孔。
《理性分析，cJc爆火的六花背后，真的没有专业团队吗？》
“操！”
刘星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他指着屏幕，唾沫星子横飞。
“这孙子！绝对是风少那个傻逼干的！”
“你看他这股酸味儿，隔着屏幕都快溢出来了！”
凌天没有说话，他从刘星手里拿过手机，指尖微凉。
他看到发帖人是一个刚刚注册的匿名账号。
帖子的内容，用一种看似客观的语气，将他今天在漫展的所有行为，全部重新解构了一遍。
“首先，一个新人，第一次参加cJc这种级别的大展，面对人山人海的场面，真的能做到毫无惧色，甚至主动开启直播进行巡游吗？这不符合正常人的心理素质。”
“其次，所谓的即兴表演，痕迹太过明显。从垃圾桶的封印仪式，到帮助走失小女孩的暖心剧本，再到的反差萌，每一个节点都精准地踩在了网络爆点上。这真的是巧合？”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其表演的完成度高得吓人。无论是中二台词的流畅度，还是与路人互动的节奏感，都远超一个业余爱好者能达到的水准。背后若没有专业的mcN机构进行策划和培训，我是不信的。”
帖子的每一句话，都像手术刀一样，试图剖开他的行为，然后贴上剧本、炒作、资本的标签。
帖子的下方，评论区已经盖起了高楼。
“我就说嘛，一个新人怎么可能火成这样，原来是资本下场了。”
“有点恶心了，把漫展当成秀场，消费大家的爱。”
“那个帮小女孩的视频我也看了，现在想想，细思极恐，不会是找的演员吧？”
“取关了取关了，最烦这种营销咖，败坏圈子风气。”
一条条评论，夹杂着水军千篇一律的腔调和被轻易煽动的路人跟风。
它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嗡嗡作响，试图将他今天所获得的一切光芒，都拖入泥沼。
“这帮狗娘养的！”
刘星气得在原地转圈，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他们怎么敢这么说！你帮那个小妹妹的时候多真诚，他们眼瞎了吗！”
“还有你做的道具，你熬了多少个晚上！他们凭什么一句团队策划就给你抹杀了！”
凌天沉默地滑动着屏幕。
他今天所获得的所有赞誉，此刻都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变成了攻击他的武器。
沉浸式表演被说成剧本精良。
灵魂附体被说成演技培训。
暖心之举被说成恶意摆拍。
那股刚刚因为系统奖励和天汐认可而升腾起来的火焰，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连带着骨头缝里的疲惫，都一起翻涌上来。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网络上的战斗，和现实中的交锋完全是两个概念。
现实里，他可以用气场，用表演，用实力去降维打击。
可在网络上，对方根本不需要和你站在同一个擂台。
他们只需要躲在匿名的面具后，用谎言、揣测和煽动，就能轻易地给你泼上洗不掉的脏水。
这比风少当面的嘲讽，要阴险百倍，也恶心百倍。
“阿天？你怎么不说话？”
刘星看他半天没反应，急得直跺脚。
“你倒是骂啊！我们得反击啊！我现在就开大号上去跟他们对线！”
他说着就要抢回手机。
凌天却手腕一抬，避开了他。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
他只是异常平静地，一页一页，一条一条，看完了所有的评论。
无论是水军的污蔑，还是粉丝的辩解，抑或是路人的质疑，他都看得无比认真。
仿佛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看完最后一条，他按下了锁屏键。
屏幕暗了下去，倒映出他那张卸了妆后略显苍白的脸。
“给。”
他把手机递还给刘星。
“啊？”
刘星被他这个反应搞蒙了。
不生气？不骂人？就这么……看完了？
这可不是他认识的凌天。
虽然凌天平时温和，但骨子里是有傲气的。
被人这么指着鼻子泼脏水，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阿天，你……你没事吧？”刘星小心翼翼地问。
凌天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再是天汐那双深紫色的眼眸，而是论坛上那些冰冷、恶毒的文字。
他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完成任务，是为了赚钱，但更多的，是在那个过程中，他体会到了一种创造快乐的纯粹乐趣。
可现在，这份乐趣被玷污了。
“阿天，你倒是说句话啊！”
刘星的声音里带着愤怒，“我们不能就这么让他们黑啊！这事儿要是不澄清，以后你在圈子里就没法混了！”
“mcN炒作的帽子一旦扣上，就摘不下来了！”
凌天依旧沉默。
他将双手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笃。
笃。
笃。
一下，又一下。
缓慢，而富有节奏。
宿舍里只剩下这单调的敲击声和刘星粗重的呼吸声。
刘星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的焦躁，竟然也奇迹般地被这股沉稳的节奏抚平了一些。
他知道，凌天不是放弃了。
他是在思考。
就像在漫展时，他也是这样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提出了直播巡游这个天才般的计划。
每一次沉默，都意味着一场风暴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