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林中那场短暂而诡异的遭遇战，如同冰冷的警钟，彻底敲碎了两人刚刚获得新装备后产生的一丝安全感。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影狩者”湮灭后的虚无与恶念，那股死死缠绕在林凡身上的被标记感，挥之不去。
“妈的，那鬼东西临死前绝对在搞鬼！”扳手一边快速更换着“刺针”步枪的能量弹匣，一边忍不住低声咒骂，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片阴影，仿佛那些枯死的树木随时会再次化作择人而噬的怪物。
“标记已经种下了。”林凡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感受着那如芒在背的窥视感，眉心的“源种”微微震动，不断散发出纯净的地脉能量，试图驱散和隔绝这种无形的侵蚀，但效果甚微。那标记仿佛直接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或者说与“源种”的连接上。“它们在确认我们的位置，甚至……我们的状态。我们必须更快！”
“寻路者”罗盘的指针稳定地指向东北方向，没有丝毫动摇。两人不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片令人不安的枯木林，向着指针指引的方向疾行。
“守望者”作战服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仅提供了良好的防护和环境适应性，其内置的动力辅助系统也让他们在山地行军时节省了大量体力。微光视觉和生命探测功能不断扫描着前方，规避着一些零散的、能量反应微弱的畸变生物。
一路上，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时强时弱，却从未真正消失。林凡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在极远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以他为坐标，不断地调整着方向和速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正在稳步逼近。
必须尽快找到掩体，或者……找到“守夜人”！
连续跋涉了数个小时，翻过两座荒芜的山岭，当天边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时，前方的景象让两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一座巨大的、废弃的城市轮廓，如同一个垂死的巨人，匍匐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
这并非他们熟悉的任何一座旧世界都市。它的建筑风格更加古老、厚重，充满了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鼎盛时期那种实用至上的工业美学，但规模却远超任何一个已知的工业基地。高耸的金属塔楼如同利剑般刺向天空，大部分已经断裂、锈蚀；宽阔的街道被瓦砾和废弃的车辆堵塞；巨大的管道和传送带系统如同僵死的巨蟒，缠绕在建筑之间。更远处，还能看到一个早已干涸的巨型船坞和空荡荡的轨道运输平台的影子。
整座城市死寂无声，没有任何灯光，只有风吹过金属缝隙发出的呜咽，如同亡者的哀歌。
“这是……‘铁炉堡’（Ironforge）？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的第七工业核心城？”扳手看着路线图扫描后反馈出的识别信息，倒吸了一口凉气，“课本上说它在第一次‘冲击’初期就因为地壳变动和核心熔毁爆炸而彻底废弃了……没想到就在这附近……”
林凡的目光则落在了“寻路者”罗盘上。罗盘的指针，依旧坚定地指向这座巨大死城的深处。
“晨曦前哨……或者守夜人的联络点，就在这里面？”扳手感到一阵头皮发麻。闯入这样一座规模巨大、情况不明的废弃死城，无疑风险极高。谁也不知道那些阴暗的角落和巨大的建筑废墟里，隐藏着多少畸变体和其它危险。
“这是唯一的方向。”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他能感觉到，怀中的《黎明契约》和胸口的身份牌，在靠近这座城市时，都传来一丝微弱的、类似共鸣的悸动。这里，一定和“守夜人”有关。
没有退路，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座钢铁墓地的边缘。
城市的街道宽阔却破败不堪，厚厚的灰尘掩盖了一切。生锈的汽车残骸如同玩具般被随意抛弃，巨大的广告牌只剩下锈蚀的骨架，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标语——“为了更美好的明天”、“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与您共创未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臭氧味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机油腐败的酸味。
越往城市深处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被这里浓重的死亡气息和复杂的金属环境干扰，变得微弱了一些，但并未消失，反而更加粘稠，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根据罗盘的指引，他们需要穿过小半个城市，前往疑似中心能源区或者指挥塔的方向。
在一个十字路口，林凡突然停下脚步，猛地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怎么了？”扳手立刻半蹲下身，枪口指向四周。
林凡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左侧一栋半坍塌的办公楼高层。刚才的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那破碎的窗户后面，有一个极其迅速闪过的、非反光的黑色影子！
不是“影狩者”那种纯粹的暗影能量体，而是某种……实质的、敏捷的、穿着黑色装甲的东西？
“守望者”作战服的传感器疯狂刷新，但除了灰尘和辐射背景值，没有捕捉到任何清晰的生命或能量信号！
“有东西，速度很快，不是普通畸变体。”林凡压低声音，缓缓移动枪口，指向那栋办公楼。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风声。
突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破空声从右侧袭来！
林凡和扳手反应极快，几乎同时向左侧扑倒！
铛！！！
一道银色的、闪烁着电弧的金属弩箭，狠狠地钉在了他们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金属灯柱上！箭尾还在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响声！
弩箭的箭头并非普通金属，而是一种奇特的暗紫色水晶，正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
“狙击手？！”扳手惊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辆废弃公交车的残骸后面。
林凡也迅速找到掩体，心脏狂跳。不是畸变体！是人为的狙击！而且使用的武器绝非旧世界遗留下来的普通枪械！
对方是谁？“守夜人”？还是……其他幸存者？或者……更糟？
咻！咻！
又是两支同样的电弧弩箭从不同的方向射来，精准地封死了他们可能的移动路线，逼迫他们牢牢被困在掩体后！对方的枪法极准，而且配合默契，显然不止一个人！
“妈的！是冲我们来的！怎么打招呼的？！”扳手气得大骂，却不敢探头。
林凡眉头紧锁。对方的攻击带着明显的警告和压制意味，似乎并不急于下杀手，更像是在……驱赶或者试探？
他尝试着缓缓举起一只手，伸出掩体，挥舞了一下，示意没有敌意。
回应他的，是一支几乎擦着他手指射过的弩箭！警告意味十足！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
呜嗷——！！！
一声狂暴无比、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从街道的另一端猛地响起！伴随着沉重的、如同重锤敲击地面的脚步声！
一个体型庞大、高达三米以上、由扭曲金属和血肉拼接而成的巨型畸变体，撞塌了一堵残墙，出现在了街口！它浑身覆盖着厚厚的生物装甲，数条粗壮的、末端是巨大钻头或钳子的附肢疯狂挥舞着，独眼中闪烁着狂暴的猩红光芒！
【警报！检测到高威胁畸变体——‘粉碎者’（crusher）！特征：力量极大，防御极高，感知震动…】
路线图的警报声未落，那只“粉碎者”已经发现了街上的动静，独眼瞬间锁定了林凡和扳手藏身的掩体，发出一声更加兴奋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般冲撞过来！
“靠！”扳手脸都绿了。
而更让他们心沉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在“粉碎者”出现后，竟然停止了射击！仿佛在冷眼旁观，等待着看他们如何被这庞然大物碾碎！
祸不单行！前有狙击压制，后有巨兽冲锋！
绝境！
林凡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环境。左侧是半塌的办公楼（有狙击手），右侧是结实的废弃商店（可能也有狙击手），后面是冲来的“粉碎者”……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街道中央，一个被厚重铁盖盖住的、似乎是旧时代地下管网入口的地方！
“扳手！掩护射击！打那个井盖的铰链！”林凡大吼一声，猛地从掩体后探出身，手中的“刺针”步枪不再顾忌能量消耗，对着冲来的“粉碎者”的独眼疯狂射击！炽热的粒子束打在它的装甲上，爆开团团火花，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让它发出愤怒的咆哮，冲锋的速度微微一滞！
扳手虽然不明白林凡想干嘛，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抬起步枪对着那生锈的井盖铰链精准点射！铛铛铛！火星四溅！老旧的铰链在粒子束的持续射击下迅速变形、熔断！
就在“粉碎者”冲近到不足二十米，那恐怖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的时候——
咔嚓！轰隆！
井盖的铰链终于彻底断裂！沉重的铁盖被下面积蓄的某种气体猛地向上顶飞了起来！
林凡看准机会，对着那露出的、黑漆漆的洞口，大喊一声：“跳！”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第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扳手咒骂着，一边对着“粉碎者”打完最后几发粒子束，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刚刚落入漆黑的管道，上方就传来了“粉碎者”狂暴的咆哮和它巨足狠狠踩踏在井口边缘发出的可怕巨响！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
但终究，它那庞大的体型无法钻入这狭窄的入口，只能在外面无能狂怒。
井下并非垂直坠落，而是一个倾斜的、布满粘滑苔藓的管道。两人一路向下滑行了十几米，才重重地摔在了一处相对平坦的、积水的地下平台上。
漆黑、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恶臭。
但至少，暂时摆脱了地上的双重威胁。
“咳咳……妈的……差点就成了肉饼……”扳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爬起来，龇牙咧嘴。
林凡也挣扎着站起，打开步枪上的战术手电。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了这里的环境——这似乎是一个旧时代的地下排水系统枢纽，周围是数条通向不同方向的、直径更大的管道，脚下是及踝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
而就在这时，林凡手中的“寻路者”罗盘，忽然又发生了变化！
指针不再指向东北方向的地面，而是微微向下倾斜，指向其中一条最为宽阔、似乎通往城市更深处地下的管道！
罗盘表面，那个星辰网络的标志旁边，代表UEdp（地球联合防御计划）和“守夜人”的三重螺旋标志，也再次亮起了微弱的、却稳定的光芒！
双重指引？
地下的通道，才是真正的方向？
林凡看着那深不见底的、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管道，又看了看头顶井口处传来的、渐渐远去的“粉碎者”的咆哮和那些不知是敌是友的狙击手可能存在的威胁。
没有选择。
“走这边。”他抹去脸上的污水，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带着一丝决绝。
黑暗的地下管网，或许危机四伏，但也可能是通往“守夜人”的唯一路径。
他们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如今，只能沿着魔盒指引的方向，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