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风城外百里,一座僻静的山谷。
赵天雄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枚储物戒指,以及一枚专门记录信息的玉简。此刻的他,气息虽然还在金丹大圆满,却显得苍老了许多,眼神中再无往日作为元婴城主的威严与霸道,只剩下对林枫深深的敬畏与顺从。
“林真君,您吩咐的两件事,晚辈已尽全力办好。”赵天雄垂首禀报,“这储物戒指中,是晚辈与洪老、枯木二人,以及发动全城人脉,搜集到的关于北冥星海的所有情报、海图、古籍拓本,还有三份不同时期、不同版本的详细星图,都已反复核对,标注了已知的危险区域与可能的航道。关于‘星河道人’的情报,也在其中,虽仍零散,但已是能找到的全部。”
林枫接过,神念扫入储物戒指。里面空间极大,分门别类地堆放着数以千计的玉简、古籍、兽皮地图,甚至还有一些古老的星盘、罗盘法器。信息量之庞大,远超之前在天机楼所获。看来赵天雄为了将功赎罪,确实是下了血本,调动了所有能量。
“至于听风阁那位名叫‘小芸’的侍女及其家人,”赵天雄继续道,“晚辈已暗中将他们安置在城主府别院,赐予宅邸、仆役,并对外宣称小芸姑娘偶然被一位云游的元婴前辈看中,收为记名弟子,带往他处修行。无人敢质疑,更无人敢打扰其家人。晚辈以道心起誓,必保他们此生富贵平安,绝不受今日之事半点牵连。”
林枫微微颔首。这赵天雄办事还算周全,懂得用合理的借口掩饰,避免给那侍女引来不必要的嫉妒或猜疑。
“做的不错。”林枫淡淡道,“你修为虽跌,但根基尚存,若潜心悔过,修身养性,未必没有重归元婴之日。好自为之。”
赵天雄闻言,身躯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复杂,再次深深一拜:“谢真君指点!晚辈定当日夜反省,约束族人,再不敢行差踏错!”
林枫不再多言,收起戒指与玉简,牵起一旁沈心言的手,心念微动。
混沌领域展开,包裹二人,空间泛起涟漪。
“走了。”
话音落下,两人身影已然消失在山谷之中,只留下赵天雄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山谷,久久伫立,感慨万千。
……
虚空深处,远离玄黄大陆板块。
这里已是世界边缘,灵气变得稀薄而狂暴,充斥着各种混乱的虚空能量与射线。远处,不再是熟悉的陆地与海洋,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点缀着无数星辰光点的黑暗幕布——这就是北冥星海。
它并非真正的海洋,而是玄黄大世界外围,一片由无数破碎的星辰碎片、小型陆地、虚空尘埃、以及狂暴能量流组成的广袤而危险的区域。因其形态类似海洋,且深处常年有类似潮汐的虚空能量波动,故被称之为“星海”。
在这里,方向感极易迷失,空间结构脆弱而不稳定,常有虚空裂缝、能量风暴、以及游荡的虚空妖兽出没。寻常金丹修士根本不敢深入,即便是元婴真君,也需结伴而行,或乘坐特制的虚空飞舟,并持有精确的星图。
此刻,林枫与沈心言正悬停在这片危险星海的边缘。
林枫手中拿着一份最为古老、标注也最为详细的星图玉简,神念沉浸其中。这是赵天雄从某个破落的上古宗门遗址中“交换”来的,据说是该宗门祖师当年探索星海留下的宝贵遗产。
星图中心,有一个用醒目的暗红色标记出的区域,旁边以小字标注:“疑似星河道人遇险处,空间极不稳定,有‘噬星兽’巢穴与‘乱神罡风’频发,慎入!”
而在那片区域附近,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几乎快磨灭的淡蓝色小点标记,旁边标注着几个几乎无法辨认的古字:“……辰……遗……府……”
“星河道人遗府?”林枫眼神微亮。这淡蓝色标记,在其它几份星图上都没有,唯独这份最古老的星图有记载,而且如此隐蔽。看来赵天雄是真的用心了。
“根据星图和情报综合判断,星河道人当年发现疑似巡天境碎片的地方,应该就是这片红色危险区域。”沈心言指着星图,“而这‘遗府’标记,很可能就是他重伤逃回后,自知时日无多,临时开辟的坐化洞府,或许里面就留有更具体的线索,甚至……那块碎片本身。”
“很有可能。”林枫点头,“走吧,目标就是这里。”
他收起星图,混沌领域的光芒变得凝实,如同一艘无形的飞舟,承载着二人,缓缓驶入那一片黑暗与星光交织的北冥星海。
一进入星海范围,周围环境立刻变得不同。
重力变得紊乱,时而沉重如铅,时而轻若无物。灵气几乎断绝,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狂暴的虚空能量、星辰射线,以及一种莫名的、仿佛能消磨神魂的“虚空寂寥感”。远处,能看到一些巨大的星辰碎片缓缓漂移,有些上面还残留着建筑的断壁残垣,散发着古老沧桑的气息。更远处,有色彩瑰丽却危险无比的能量漩涡(乱神罡风)在缓缓旋转,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质。
林枫的混沌领域如同定海神针,将一切紊乱与危险隔绝在外。领域之内,地火风水自行轮转,模拟出稳定的环境,甚至能缓慢吸收转化那些狂暴的虚空能量,补充自身消耗。沈心言也运转功法,适应着这里的环境,她的水属性灵力在这种空寂环境下,反而变得更加灵动剔透。
两人按照星图指引,在星海中谨慎穿行,速度并不快。星海航行,安全第一。
初始一段路程还算平静,除了遇到几次小规模的虚空能量乱流和几块高速掠过的陨石,被林枫随手化解外,并无太大危险。
然而,当逐渐接近那片暗红色标记的危险区域时,异变陡生!
“嗷——!!!”
一声低沉、狂暴、仿佛能撕裂神魂的咆哮,从前方一片密集的星辰碎片带中传来!紧接着,一头庞然大物猛地从中窜出!
那怪物形似巨鲸,体长超过百丈,通体覆盖着暗银色的、仿佛金属般的鳞甲,鳞甲缝隙间流淌着幽蓝色的能量光芒。它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布满螺旋利齿的圆形口器,不断开合,吞噬着周围的虚空尘埃与能量。背部生长着三对巨大的、半透明的能量鳍,轻轻摆动便能搅动起猛烈的虚空乱流!
虚空妖兽——噬星兽! 而且是成年体,其实力,堪比元婴中期修士!更可怕的是,这种妖兽通常都是群居!
果然,在这头巨型噬星兽身后,那片星辰碎片带中,又陆续游弋出七八头体型稍小(约五十丈长),但同样凶悍的噬星兽!它们将林枫二人围在中间,发出饥饿与贪婪的嘶吼。显然,将这两个散发着精纯灵气与生命波动的“小点心”当成了美味。
“噬星兽……麻烦。”沈心言蹙眉。这种妖兽皮糙肉厚,对物理和能量攻击都有极强抗性,更难缠的是它们能吞噬能量攻击强化自身,并能发出干扰神魂的咆哮。
“正好,试试新玩具。”林枫却显得很平静,甚至有点兴致勃勃。他心念一动,手中出现了一物。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仿佛能将周围光线都吸收进去的金属圆盘,圆盘表面刻满了细密无比、不断流转变化的银色符文。这正是他从归寂之地那虚无投影老巢里顺手收刮来的战利品之一——“虚空放逐盘” 。一件专门针对虚空生物、蕴含空间放逐法则的奇异古宝。
这还是他第一次拿出来用。
“吼!”为首的那头巨型噬星兽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不再等待,巨大口器猛地张开,一股恐怖的吞噬吸力爆发,要将林枫二人连同混沌领域一起吞入腹中!同时,那干扰神魂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波海啸,席卷而来!
其他噬星兽也同时发动攻击,或喷吐幽蓝色的腐蚀性能量光束,或甩动巨尾掀起空间震荡!
面对这足以让元婴后期修士都手忙脚乱的围攻,林枫只是将手中的“虚空放逐盘”轻轻向前一抛。
“去。”
圆盘滴溜溜旋转着飞向巨型噬星兽,速度看似不快。
然而,就在圆盘飞到噬星兽巨口前方数丈时,异变发生!
圆盘上那些银色符文骤然亮起,爆发出刺目的银光!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复杂到极致的银色空间法阵,瞬间在虚空中展开!法阵中心,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出恐怖空间撕扯力的银色漩涡!
那巨型噬星兽发出的吞噬吸力,撞上这银色漩涡,就如同小溪汇入大海,被反向吞噬!它那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被银色漩涡散发出的恐怖吸力拉扯,疯狂地朝漩涡中心滑去!
“嗷呜——!!!”噬星兽发出惊恐的咆哮,疯狂挣扎,三对能量鳍爆发出耀眼蓝光,试图挣脱。然而,那银色漩涡的吸力是针对空间存在的锁定,专门克制这类虚空生物!
不过三息,这头堪比元婴中期的巨型噬星兽,便被整个儿吸入了银色漩涡之中!漩涡猛地闭合,银光一闪,噬星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被放逐到了虚空深处的哪个角落。
【叮!成功使用‘虚空放逐盘’,放逐成年噬星兽*1!】
【获得成就:‘虚空清洁工’!】
【奖励:对虚空法则理解微幅提升!咸鱼点+2000!】
【‘虚空放逐盘’进入充能状态(剩余使用次数:2\/3)。】
剩下的那些噬星兽,看到首领被一个“小盘子”瞬间“变没”,全都吓傻了,呆立原地,连嘶吼都忘了。
林枫收回光芒略显黯淡的圆盘,目光扫过这些“小”噬星兽,想了想,没再动用放逐盘。这玩意充能不易,用一次少一次。
他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混沌——分割线。”
一道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丝线,在空中一闪而逝。
下一刻,那七八头噬星兽的身体中央,同时出现了一条平整光滑的切痕!它们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庞大的身躯便沿着切痕缓缓分离、滑落,断口处光滑如镜,所有生机在瞬间被混沌之力湮灭!
秒杀!
残余的尸骸被林枫随手收起,这些虚空妖兽的材料,在某些方面也算稀有。
轻松解决掉这群拦路的噬星兽,两人继续前进,很快便抵达了星图上那片暗红色标记的危险区域边缘。
这里的环境更加恶劣。空间像破碎的镜子般布满裂痕,不时有大小不一的空间碎片剥落、消失。狂暴的“乱神罡风”如同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巨蟒,在虚空中肆意穿梭、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一旦被卷入,元婴修士的神魂都可能被吹散。远处,还能看到一些更加庞大、气息更加恐怖的噬星兽阴影在能量风暴中若隐若现。
而在这一片混乱与危险的中央,隐约可以看到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星辰碎片。碎片表面坑洼不平,隐约有建筑的轮廓,散发出一股极其微弱的、与林枫体内巡天者信标共鸣的沧桑气息。
“就是那里了。”林枫锁定那块星辰碎片,“星河道人遗府,应该就在碎片内部。”
“周围的乱神罡风和空间裂痕太密集了,还有隐藏的噬星兽。”沈心言观察道,“硬闯可能会引发更大范围的空间崩塌。”
林枫也注意到了。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若以蛮力破开,很可能导致遗府连同线索一起湮灭在空间乱流中。
“需要更精细的手段。”林枫沉吟,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或许,可以这样……”
他牵起沈心言的手,两人气息交融,混沌阴阳道韵自然流转。
“我们,走进去。”
林枫一步踏出,并非硬闯,而是将自身与沈心言的存在,短暂地“融入”到周围狂暴而混乱的虚空法则之中!
混沌万化,身融虚空!
这是混沌元婴对法则掌控达到极高境界后,结合《太初经》奥义领悟的一种玄妙遁法。并非隐身,而是让自身的存在方式,暂时与周围环境同化,只要不主动攻击或引发强烈能量波动,便极难被察觉,更能悄无声息地穿越许多禁制与屏障。
只见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模糊,最终如同两缕清风,轻飘飘地“滑入”了那密集的乱神罡风与空间裂痕之中。
狂暴的罡风从他们“身体”中穿过,却如同穿过空气,未造成任何影响。锋锐的空间裂痕临近,也被他们身上流转的混沌道韵悄然抚平、绕过。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了无痕迹。
两人就这样,在无数危险的缝隙中穿梭,避开了那些游弋的噬星兽,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块巨大的星辰碎片,并穿透其表面一层极其隐蔽、早已残破不堪的古禁制,进入了碎片内部。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碎片内部,竟然别有洞天,被人以莫大法力开辟出了一处方圆数十里的稳定空间!空间内,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的残骸,虽然大多早已破败,被厚厚的尘埃覆盖,但依旧能看出昔日的清雅格局。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中央,一座半塌的茅草庐,庐前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桌上一局残棋,棋旁,静静坐着一具身披星袍、早已化作白骨的遗骸。
骸骨手中,紧紧握着一块巴掌大小、不规则、通体暗银、表面有星辰光点流转的奇异碎片!
那碎片散发出的气息,与林枫体内的巡天者信标,以及他得自万魔渊、归寂之地的那些源初之钥碎片,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巡天境星辰碎片!而且,上面很可能残留着星河道人关于发现地的记忆信息!
林枫与沈心言相视一笑。
找到了。